叶虎心中并不满意,张了张嘴,还是把话咽了回去。
“和宣教司配合好,小事大影响,从此便绝了他们的心思。”朱永兴继续交代着重点,“倘若还是执迷不悟,便是千夫所指、人所唾弃的下场。”
“属下明白了,请殿下放心。”叶虎躬身听教。
“江南的策反工作可以加强。”朱永兴停顿了一下,话题转到了现在的战事,“先沿海,再内陆。趁着人心动摇的时机,尽量配合我军的攻掠,以扩大影响。”
叶虎犹豫了一下,开口说道:“昔日江南士人多有与东南延平王、舟山张尚书联络者,不知殿下以为可用否?”
“哪些士人,可有名姓?”朱永兴淡淡地问道。
在明末清初,也许是变幻无常的环境,也许是腥风血雨的恐惧,很多人的行为前后矛盾,反复无常,令人难以理解。
比如李成栋,先是屠夫,后又反正,以身殉国;比如钱谦益,在弘光时期见风使舵、恬不知耻,清军攻来后又腆颜剃发,主动投降,并做了高官。但在京城仅半年,他又称病回家,秘密投身于反清复明的洪流之中。
顺治三年冬,好友黄毓祺反清起事,急需钱粮,希望他能慷慨解囊。钱谦益二话没说,马上照办。不料事情败露,钱谦益被捕入狱。出狱后,他“贼心不死”,又从顺治七年起,多次冒险赶赴金华,策反总兵马进宝。此间,他多次入狱,但始终不改其志,与姚志卓等人联络东南、西南抗清势力,策划了长江之役。
在行动之外,钱谦益还用自己的笔鞭挞满人,咒骂其为“奴”、“虏”、“杂种”等等,大力颂扬抗清志士的英勇事迹,与之前那个贪生怕死的钱谦益判若两人。
追根究底,还是人性未泯灭,良心未尽丧。满人的嗜杀本性和无数汉人志士的宁死不降,再加上别人对他绵绵不断的羞辱和耻笑,使钱谦益内心所剩不多的良心觉悟了。因此,晚年的他明知有杀头的风险,依然奋力抗争,算是多少安慰了自己的良心。
“当钱谦益往北充修明史副总裁,留居南京的柳氏与人通奸,其子愤之,鸣官究惩。等到钱谦益回来,怒骂其子‘国破君亡,士大夫尚不能全节,乃以不能守身责一女子耶?’从此不与其子相见。”叶虎陈述了一些文人的名姓,又讲了一个类似于笑话的小故事。
“呵呵,这钱谦益倒是真心悔悟了。”朱永兴莞尔一笑,沉思半晌,说道:“既然钱谦益有幡然之举,也赢得了吕留良、黄宗羲等人的原谅,那孤也不好苛责。对了,那柳氏便是柳如是吧?”
“正是有河东君之称的柳如是。”叶虎稍有些惊讶,柳如是乃秦淮八艳之一,但这已经是将近二十年前的事情了,朱永兴竟能直叫出其姓名。
“有意思。”朱永兴倒是很赞赏的样子,柳如是出于风尘,但风骨却堪比士大夫,着实难得,“嗯,待孤好好想一想,明天给你答复。”
“是。”叶虎见朱永兴再无交代,便告退而出。
吕留良、黄宗羲、顾炎武,这些大名都为朱永兴所熟悉。钱谦益虽人品不好,但在学问上却不差于以上几位,诗人、史学家、文章家、收藏家……曾被称为王弇州(世贞)后文坛最负盛名之人。
朱永兴不是没意识到自己手下缺乏名士大儒撑门面,但一直忙碌于赚钱、治政、军事,便不得不暂时搁置收拢人才的想法。
其实,在朱永兴心里,一直想着组成一套文学班子,做好两项工作。一是着明史,二是立新儒学。
以史为鉴,可以知兴衰,这只是其一。而给一些历史问题定性、定论,则是长治久安的深远考虑。比如大西军,比如十三家,他们当初的起义是什么性质,是官逼民反,是为饥寒所迫求生存,还是匪贼蜂起?相比之下,十三家的思想包袱显然更重,毕竟是李自成攻破了北京城,逼死了崇祯帝。如何能彻底安定其心,可不是简单的事情。朱永兴现在做得不错,但他们会不会担心以后呢,翻脸无情,历史上可有很多这样的例子。
还历史以真实的面目,其中还涉及到明朝的各种政策,说明其非,才能证明改革的必要性,这也是为朱永兴提供改革所需的理论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