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景善一惊:“啊,你要守孝三年?玄侍郎,老夫明白你痛失慈母之心,可是如今一般人都是守满三月孝期即可,已不太要求必须守满三年的规矩,况且玄侍郎正值青年,这三年光阴实在宝贵啊。”
玄友廉道:“左相大人不必多说了,廉心意已定。”
颜景善还试着劝说了几句,然而玄友廉不为所动。玄友廉非要守三年的孝,小皇帝立后在即,公主需得在三个月内嫁掉,怎么可能等得了三年,看来是分明不想承公主这份情谊了,只得叹了一口气,起身告辞。
等得颜景善离开,李继勉瞧了玄友廉一眼,挑了挑眉道:“三年不言婚娶?”
玄友廉道:“怎么,继勉兄有何指教?”
“挺好的,小廉孝心感天动地,守着古法三年为孝,既然如此,小廉要不干脆再学着前人去墓地结庐而居吧,这样令慈在九泉之下也定倍感欣慰。”
玄友廉道:“继勉兄倒是好提议,不若我这就将里仁坊的地收回来,为母建祠,吾结庐而伴,如何?不过这就得委屈继勉兄赶紧搬走了。”
李继勉:“……”
李五原以为兵部尚书和颜左相来是有什么大事,所以留下来旁听,以为会听到什么朝庭大事,却没想到这两人都是来提亲的。大事没听到,倒是耽误了她的时间。她见这两人开始日常斗嘴,抬头看看天色,心知不能再耽搁了,遂道:“你们聊吧,我先回房了。”
李五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却是换一套暗色朴素衣裳,戴上帷帽后,翻墙而出。一路上低头疾行,躲避着李继勉在里仁坊布下的眼线,出了里仁坊,来到了相隔两街之遥的利仁坊。
利仁坊与里仁坊都在洛阳城的东南角,都算是较偏僻贫穷的街坊,但里仁坊是穷乱,利仁坊则是则是淫`乱。利仁坊内都是些暗窑妓坊,赌场酒肆,不同于城内一些叫得上名号的青楼名苑里有才有艺的妓`女,这里的妓`女是最低贱的那种,只卖血肉,价格低廉,来往利仁坊的人群也非常混乱的,算是洛阳城内最污秽低贱的地方。
李五进了利仁坊,便见街边站着各种打扮艳俗暴露的女子,上前拖拽过往行人往街边那些破旧阴暗的小房子中去。李五走在街上,不时有妓`女上来拖拽,都被她赶走,一路来到位于利仁坊中心的建筑前。抬头掀开帷帽看了一眼,见那歪斜挂着的牌匾上正写“一念客栈”四个字。
李五没急着进去,而是在门口暗暗观察了一会,便见这客栈进出的人很多,有的是刚搬来洛阳寻找便宜住处的贫穷旅人,有的则是些搂着妓`女的邋遢男人将这客栈当做嫖宿之地,也有不少喝得酩酊大醉的酒鬼,三教九流,各式人等。
李五走进了客栈,便见里面阴暗潮湿,地面脏污,散发着一股酸臭的恶心气味,有楼梯通向上层,另外北面墙侧也有一扇小门,似是通向后院。李五走到柜台道:“开一间房。”
柜台伙计头都不抬:“要花居还是亮居?”
李五心想这是什么意思?一般只听过要上房还是下房,没听说过花居亮居,大概是一个意思吧。李五心想,反正也不是来住宿,随口道:“要花居吧”。
伙计抬头瞧她一眼:“行,花居一间,门牌拿好,那道小门出门右转,寻着牌子去找吧。”
李五拿着牌子出了刚才看到的那扇小门,来到一条破旧的走廊,因是到了外面,气味好闻许多,但空气里似乎有股甜腻却说不出来的味道。出了走廊,便是一排平房,李五找到对应的门牌推开门,虽然屋子被打扫过了,尚算整洁,但屋内那种暧昧不明的甜腻气味更重了,李五站在门外略微扫了一眼,就见屋内桌上摆了些奇巧淫具,屋内墙壁上还挂着春宫画,再加上隔壁屋子里传来的男女呻呤的声音,李五如何能不明白花居是什么意思。
原来这花居是专供嫖宿的场所,想必亮居大概就是普通的客房了。李五看着屋内的情形,连门都不想进,就想去退房换一件亮居,刚转过身来,就见身后站着一个穿着艳俗的女子道:“小哥哥点了花居,却没带姑娘来,不如姐姐我替你推荐推荐?姐姐我手里头可是有不少漂亮小姐姐的呦。”
李五道:“不用,不需要。”
便想如在街上拒绝那些站街的妓`女一般赶走她,哪知她伸手按住李五的胸膛,看似娇羞一推,没怎么用力,李五却立即控制不住身体地倒退几步,退进屋内。
“小哥哥害什么羞啊。”女人将李五直接推进花居,将门掩,阻挡住了外面人过往客人的视线。
李五感觉出来刚才这女人一推的力道极大,分明是个练家子,脸色一凛,一手悄悄地摸上腰间的匕首:“你要干什么?”
那女人进屋后,却立即将门窗检查了一番,这才走到李五面前,猛地跪下道:“白霜在这里恭候公主殿下多时,公主殿下,你终于来了!”
李五道:“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殿下不殿下,我就是来投宿的客人,你认错人了。”
白霜道:“殿下,主上寻了你许久,直到最近才打探到你原来暗藏在李继勉身边。主上多次派人想要联系你,可惜你身边的眼线实在太多,实在无法,才命胡侍卫以命相搏,去接近你,将消息传递给你。”
李五盯着这自称为白霜的女子,她看上去约摸二十出头,虽然打扮艳俗,脸上涂着厚厚的脂粉,但看五官,卸了妆后也是个清丽女子。
“你为何认定我是你要找的人?我进来这客栈不过一刻钟,你不怕认错人吗?”
白霜道:“殿下一进这客栈,身上气质就与旁人不同,一眼就能认出,况且我刚才推你之时,便已确定你是女儿身。”
李五还是不大相信这女子,只道:“是女儿身又怎么了,你认错人了,公主殿下在洛阳宫中好好住着呢,我怎么可能是公主殿下。”
白霜道:“看到殿下还是不信任属下,等殿下见到主上便会相信我们了,请殿下随我来。”
李五道:“你们主上是谁?”
白霜道:“殿下不必多问,跟着属下来就知道了。”
白露说着上前亲昵地挽住李五的胳膊:“属下冒犯,还请殿下恕罪。”说着拖着李五推开门道,“小哥哥,跟奴家这边走,姑娘们都在后面屋子里呢,小哥哥可以随便挑随便选。”
当即带着李五穿过那一排花居,向后面走去。
此时的一念客栈外,哈胡弩看着眼前的一念客栈,皱起眉道:“奇怪,小五为什么要偷偷这种地方?”
李继勉道:“你知道这里?”
哈胡弩道:“这挂着客栈的牌子,就是一个暗娼馆,可以自带姑娘,里面也提供姑娘,档次比街上站的这些稍稍高些,不过比起灵鹤坊仙缕坊的姑娘们还是比不了,不过倒是挺够味的。”
“看来你是没少来这地方。”
“呃……”哈胡弩尴尬笑笑,“先不说这个,小将军你怎么知道小五有事,要偷偷跟踪她?”
李继勉面色沉了一下,想到三天前死在李五屋里的人。如果那人不是意外逃到小五的房间,就是专门冲着小五去的。虽然李五已经跟他解释了,但他还是有疑点,觉得没那么简单。后来他在桌上的油灯内发现了极少量飘落下来的纸灰,猜想李五是不是焚烧了什么东西,怀疑那人临死前是留下一些东西的,不会被李五焚毁了,而李五明显没对他说实话。所以这几日他都有暗中留意李五,特别今天,自早上起,他就觉得李五的态度太反常了。
有人给他说媒,她居然一点醋都不吃,怎么可能,肯定是心里有事。果不其然她回房后就偷偷翻墙出了府了。
“哈胡弩,你回去调集羽卫,将利仁坊的街道出口全部封锁,不许任何进出。”
“那小将军你?”
“我悄悄潜进去看看。”
“好,那小将军小心。”
李五跟着白霜穿过几道门,越走越偏,来往的人也越来越少,最后走到一个间房屋外,对她道:“公主殿下进去吧,属下会在门口守着。”
李五狐疑地看了看这门窗紧闭的房屋,犹豫了一下,推门进去,便见屋内片幽暗,一个人背对她坐在轮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