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爷用新毛巾给她将湿头发包起来,“你躺着,我去带孩子进来。”
跟着孩子进来的还有一碗小米红枣粥。
她吃一口喂常胜一口,这孩子马上‘妈妈’‘妈妈’的叫个不停,直往林雨桐怀里钻。“不过瞧着也没瘦。”林雨桐摸了摸常胜的双下巴,挑眉问四爷,他一个人将孩子带的还挺好。
四爷将碗都推给林雨桐:“你自己吃,他一会要喝羊奶。”
“又给孩子弄了一只羊妈妈?”林雨桐靠在身后的被子上,“难怪呢!”
“我不光能把孩子养的白胖,也能把你养的白胖。”四爷白了她一眼,“我跟你说过,你自己悠着点,你看看你,折腾成什么样了。”
林雨桐将粥喝了,把常胜揽在怀里,神色却有些怅然,“前线的条件……比想象的还要艰苦。没穿的,没吃的,没喝的,还得扛着枪硬干。一天一人一碗混着菜干的稀饭……”
这却是暂时没办法的事情了。
打这天开始,林雨桐就彻底的歇下了。手肿的跟萝卜似得,也确实不太适合工作了。再不修养,也害怕真的将这一双手给废了。她每天就是在炕上一边看着常胜玩,一边给学生整理讲义。四爷一天在瓦罐了炖着一只母鸡,林雨桐每天的任务就是将整只鸡给倒进肚子去。他很孩子最多就是偷摸的用鸡汤下点挂面吃。
等到过了正月十五,冻疮还没好利索,但是人却真的是胖了一圈,至少叫人看上去是有肉了。
这天四爷出门,带着警卫班,因此,白元就留在了家里,帮着照看常胜。
林雨桐也算是能下炕出来透透气了。白元把柴火劈好了,左右瞧瞧,这才偷摸的跟林雨桐道:“林姐,你这两个月不在,就有人朝咱们院子里凑。”
什么意思?
林雨桐伸懒腰伸到一半了,一下子就顿住了,“谁往咱们这里凑了?”
“说是医科学校的学生,来了好几次了,说是您不在,要帮忙照看常胜。”白元低声道:“是个叫包美美的姑娘。钟山吩咐警卫班的人将人挡住了。”
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林雨桐想来想去也没想起这所谓包美美是谁。但不管是谁,这样的行为都太恶劣了,“告诉钟山一声,下次再有往院子里凑的,也不用告诉我们,直接通知保卫处。不惯她们这些毛病。”
明知道自己是去前线了,还来挖墙脚,这人什么品行啊?别说挖到了自己身上,就是其他人身上也不行啊。
为这个,她叫白元跑一趟,叫方云没事的时候过来一趟。
方云怎么想也没想到林雨桐叫自己来是为了这事。
“这事还小吗?”林雨桐皱眉,“这是基本的道德底线。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都应该遵守的底线。你试想一下,若是男人在战场上拼命,家里的女人被别人诱惑,这种事情何其可悲。对的起那些在战场上流血牺牲的人吗?别人怎么样我管不着,但要是咱们的学生身上有了这样的问题,那么,我这一关她们就过不去。在操守评语和最终的成绩上,我有发言权!”
还给上纲上线了。
方云失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你先消消气。先冷静下来,咱们以后再详谈。”
谁不冷静了?
方云压了压林雨桐的手:“你别急,这婚姻条例是有规定的。战士的妻子若是要离婚,没有丈夫的许可是不可以的。”
但同样也没有明细的规定,比如一方出轨,这追责该怎么处理吧。
没有法律的约束,只靠着那道德约束的力度,肯定是不行的。
林雨桐叹了叹,到底没继续这个话题。方云就道:“如今暂且顾不到这些方面,从去年秋天到现在,整整半年一滴雨都没见。旱成这个样子,今年开春要是再不下雨,我跟你说,咱们今年就等着饿肚子吧。大家都忙着背冰块到田里堆着,好歹等t天暖和了,能把种子种下去。”
再说什么就是不懂事了。林雨桐点头,“行!那你忙吧。”
四爷回来的时候,身上的背篓里也背着一筐子的冰块,全都倒到了一边的菜地里。
“真旱成这样了?”林雨桐一边接他的箩筐,一边低声问道。
“今年还是种红薯土豆,看能收几成。”四爷揉了揉肩膀,“一铁锹下去,翻出来的全都是干土,一点湿气都没有。”
其实院子里的菜地还算是好的,至少大家的生活废水都是往菜地上泼,看起来也还行。“那今年就不种菜了,全都重红薯。这大半亩地收的好了,也能顶一个人一年的口粮。”今年这年景眼看是不行了。
四爷抹了一把脸,“刚成立了水利合作社,部队带着群众修水渠呢。再过两三个月看看,要是能成,或许还能缓解一些旱情。”
接下来的日子,盼着下雨都能将人盼出毛病来。附近的百姓开始求雨了。一村一寨的跪在龙王庙的门口,一跪就是一天。
可到底就是不见一滴雨下来。很多人洗脸都舍不得用水,一个宿舍十多个人,也就是一个盆子底的水随便一抹就完事了。洗澡,洗头那绝对是奢望。
但哪里都能节约,就是医院用水不能节约。这用过的绷带这些东西都是要清洗的。所以,医院专门得成立一个运水队。最后没办法,从学校里抽调一部分学生专门来回的运水。
杏子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又找上门,这次直接到医院的办公室,“姐!我找你有点事。”
林雨桐将手里的笔合上,好整以暇的坐着,“我早说过,你的事情我再不会过问。”
“不是私事!”杏子坐在林雨桐对面,“姐!你是医院的院长也是学校的校长,我现在还是学校的职工,我找领导反映问题,你总不能将我赶出去吧。”
“反映问题?”林雨桐皱眉,“有什么问题?你才在学校多长时间,又能了解多少,说的这么郑重其事的。行吧!说吧!我听着。既然是来反映问题的,那么就别叫什么‘姐’了。叫倭林校长,或者是林大夫,再或者叫我林雨桐同志都可以。公事公办嘛!”
杏子的脸上就闪过一丝难堪,“大姐!你这是何必呢?大家都没有说什么,这么多人都能理解我,都同情我的遭遇,怎么到了大姐这里,我就十恶不赦了呢?是!我不及大姐!我也不是大哥和杨子。但是我尽力了。我也想进步,但我能力有限。我做我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难道就不是贡献了?”
说的还真是一套一套的。
林雨桐扭了扭脖子,放松了一下肩膀:“要说公事,你就说公事。要说私事,对不起,我没时间。”
杏子的眼泪就下来了,这段时间她也确实是瘦了,干瘦干瘦的,脸也被风吹的皴了,伸出来的手上都是裂开的口子。她伸手抹了一把眼泪,这才道:“好!那就说公事。我是来举报的。”
“举报?”林雨桐以为自己听错了,“怎么?发现特务分子了?”
“不是!”杏子干咳了一声,“是贪污分子。”
“贪污!”林雨桐愕然,这个词在现在绝对算的上是个极为新鲜的词。因为太少见了。“你说谁贪污?贪污了什么?”
这两个字一出来,在边区可代表着重罪。规定所有工作人员,贪污五百以上,要判五年以上甚至死刑。贪污三百以上五百以下,要判五年以下三年以上有期徒刑。贪污一百以上三百以下,判三年以下一年以上有期徒刑。贪污一百以下,判一年以下有期徒刑或是苦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