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她说这话确实是叫林雨桐挺意外的。
添孩子用别人家的东西,这在如今挺平常的。尿布这些,更是如此。
但大家都认可的事,到了金大婶这里,她却十分坚持她的。
新的一套置办下来,够做两床被子的了。给老五娶媳妇,要准备也就准备两床被子而已。
林雨桐坐在这里接过她手里的活,帮着缝起来。
她也没闲着,又去给另外一床续棉花,一边续还一边跟林雨桐念叨:“……给孩子的被子,别续的太厚实。不是我舍不得棉花,重了压着孩子了。别怕孩子冻着,小孩子火气旺,实在太冷的时候,叫孩子贴着大人睡,都暖和,孩子还睡的踏实……”
林雨桐应了一声,她这肚子三个多月了,不是太明显,但摸一摸还是能摸出来差别的,肚子微微有些凸起了。她听着,也没搭话。
屋里的气氛还挺温馨的。孩子的小衣服小老太和蔡姥姥都准备了不少,够自己和英子用了。
金大婶问的时候,林雨桐就这么说:“……估计林家那边也会预备……我娘那人,做事细致。”
“那我也得准备。”金大婶一边忙活一边道:“别人是别人的,咱自己是自己的。我跟你说,孩子一尿,你就觉得你准备多少都不够……”
孩子是个叫人愉快的话题,婆媳两人说的正好呢。
结果大门一响,听脚步声就知道,是老大家两口子回来了。
李仙儿只在外面喊了一声,“妈——我们回来了——”
金大婶白眼一翻,鼻子里应了一声,就低头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林雨桐将这小被子缝好,四爷那边那局棋也到了尾声了,林雨桐坐在炕上瞟了一眼,就给金老头支招:“爸,马跳过去,将!”
‘将’字才落下,就听外面猛地一声‘将’!
然后门帘同时挑了起来,金满城掐着李仙儿的脖子,眼睛木呆呆的就进来了。
脸色青紫,目光呆滞。
李仙儿被掐的都开始翻白眼了。
这样子真是有些吓人,这绝对不是做戏做出来的。
林雨桐只觉得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跟四爷对视一眼。
金大婶放下手里的东西,跳下炕对着金满城就是一巴掌,“混账东西,还不赶紧滚!”
林雨桐就听见耳朵里传来尖细的嗓音,是从金满城的喉咙里穿出来的,“……没吃没喝……没吃没喝……冻死了……饿死了……”
金大婶又是两个巴掌甩出去,然后叫高声喊:“老二!老二!赶紧的!你哥叫巷子口的憨娃给缠上了……”
憨娃林雨桐的记忆了有,前几年掉到巷子后面的臭水沟里淹死了。家就在巷子口头一家住。
那臭水沟是原来的护城河。金家的对面是城墙,城墙外面是护城河,护城河不通了,慢慢的就成了臭水沟。后来城墙也拆了,成了一排住户,这些住户差不多都是没有后墙的。
为啥?
后墙加上,院子盖严实了,就是为了防贼的。
而这一排,后面就是臭水沟,谁靠近那里干啥?盖墙也是要费料费力的,既然后面进不来人,那盖不盖的意义不大。
所以,这些人家的后院挨着臭水沟的地方,长了一些野生的构树。这就跟后面的臭水沟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
构树都是野生的,长在院子里的一冒头就被砍了,倒是长在臭水沟边的越发的茂盛。这种树会有一种果实,到了成熟的时候,有点像是杨梅,红红的颜色,吃到嘴里酸酸的甜甜的。这在物质条件欠缺的年代,别说对孩子,即便是对大人,也有致命的吸引力的。
憨娃那年十八了,就是半夜饿的受不了爬到他们家后院的构树上,摘果实的时候的时候掉下去的。那时果实还不算怎么熟,只朝阳的那一面多些。可树靠着水沟,斜着生长,树的高处都斜在水面上。他半夜一个人,仗着年轻手脚便利。但到底是晚上,掉了下去连个知道的人都没有。
等第二天人发现的时候,早都溺死在水里了。
据说金满城曾经因为帮憨娃家捎带了一点东西,晚上去了一趟他家,结果回来就被缠上过。那时候苏小琴叫原身去看,结果叫小老太给拦了,说那东西还是少接触的好,就是不叫去。
也因为如此,大家都金满城动不动就抽一抽习惯了,真见过他被缠住的事。
这样的事林雨桐不知道听过多少,但却从来都没见过。
四爷也是如此。
两人害怕倒是不害怕的,好奇倒是真的。
金满城脸上那种颜色,绝对不是化妆化出来的效果,他掐着李仙儿也绝对不是作假的,那手确实是掐着对方的脖子的。何况要是金满城有理智,绝对不会那么对他自己的媳妇的,就算想,他也没那把子力气。真要打起来,他真未必是李仙儿的对手。
咋回事呢?
金老二进来一看,转身就走,听脚步跑的有点着急。
两分钟没到,桃花娘穿着一只鞋,光着一只脚就跑过来了。
再来的就是里三层外三层围着的看热闹的人。
桃花娘去了厨房,断了一碗水一碗面粉来,又是烧纸,又是念叨,最后又是叫金老二把憨娃的家人叫来。
“你们过年咋不给孩子烧纸呢?”桃花娘现实抱怨了一声,接着才道:“赶紧的,叫孩子吃,叫孩子喝,吃完了喝完了就带回去吧。”
憨娃的娘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走吧!憨娃。要啥给娘托梦就行,别再叫打搅别人了。对了!放了你大嫂子……”
然后林雨桐就见金满城对着憨娃的娘尖着嗓子叫了一声‘妈’,手却缓缓的将李仙儿给放开了。
李仙儿一屁股坐在地上,然后一嗓子就哭了出来,双手双脚的连爬带滚,离金满城远远的。
林雨桐看见她的脖子里,确实是有五个清晰的青紫的手指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