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有些茶是省部级特供的茶,外面是没有卖的。之前姜有为送给四爷一桶,她在家里也喝。如今这里这茶,是谁的?郝宁是跑路跟着图展堂躲出来的,她随身的行李里带这种茶的可能性基本是不存在的。
那么茶是从哪里来的?
郝宁还有些懵懂,图展堂端着茶抿了一口后就道:“林女士是行家,这茶是我从家里带来的。这样的好茶我也没地方买去,是孩子的外公让人捎带来的。”并没有避讳跟辛家的关系。
林雨桐将茶放下,笑了笑:“其实,我是怀疑你故意拉了郝宁下水的。”
图展堂面色不变,郝宁却变了脸色:“我说了,展堂是个好人……”
话没说完,就被图展堂给拦住了:“宁宁,别激动。这件事也就是你信我,换任何人,都会这么想,这不怪人家。”
郝宁就瞪了林雨桐一眼,林雨桐也不以为意,只看着图展堂。
图展堂放下茶杯子,从桌上的烟盒了抽出一根烟之后,又摸打火机,等打火机拿到手里了,他才想起什么似的问林雨桐:“可以吗?”
林雨桐点头,还将自己面前的烟灰缸往前推了推。
图展堂点了烟吸了一口:“这事很复杂。”
“我只问,你进了309没有?”林雨桐直言问道。
图展堂摇头:“没有。”
“那郝宁藏起来的东西到底是什么?”林雨桐看他,“又是谁给放到凶案现场的?”
“谁放的我不知道……”图展堂又吸了一口烟,“被放到凶案现场,又被郝宁藏起来的东西,是一枚戒指……不值钱……只是戒指上刻着我的名字……那是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宁宁送给我的……”
林雨桐就看郝宁。郝宁点头,“那是在中学门口的一家手艺师傅里买的,花了我两块钱的零用钱,还有一个五毛钱的硬币……”
哦!林雨桐就明白了。是那种自己打首饰的匠人跟前买的,五毛钱的那种硬币,是黄铜的。用这玩意打首饰,或是戒指,或是耳坠,在农村的便是二十年后也都有生意可做。两块钱是加工费,叫把这硬币加工成戒指,再把名字刻上去。
要说值钱,那是真不值钱。是硬币的时候还能当钱用,连硬币都不是了,连这点价值也没了。当然了,对于主人来说,那是有特殊的有纪念意义的东西。这东西能从十八岁保留到如今,可见其珍视。
林雨桐对这两人的感情心里有了一点数了,然后问图展堂:“这戒指你是一直戴在手上的?”
图展堂点头:“对!一直是戴着的。戴了这么些年了,很多人都见过那一枚戒指。”都以为是辛欣送的。其实不是,那是宁宁送的,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那戒指是怎么遗落的?”林雨桐看他,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细节。
图展堂又深深的吸了一口烟,“那天……家里的保姆带了我女儿去省城瞧病……”
“孩子病了?”林雨桐打岔问了一句,那这病的可真够巧的。
图展堂摇头:“姑娘家,刚好到了发育期。听保姆说,每次来例假都疼的厉害,她想带孩子去省城瞧病。又托人打听了中医专家,然后人家那天有空,她带孩子去了。到了那边,给瞧了,太医说得针灸,电话里也说不清楚,孩子又哭闹非不愿意扎针,我不放心,就去了。当天没能回来,就是住在清江酒店的。结果早上起来洗漱完,枕头边就找不见戒指了。当时服务员要求打扫房间,我在里面刷牙也没在意,只说别碰床上的东西就行。可出来见东西不见了,我以为是我不小心撞到地上了被服务员当垃圾收拾了,就叫了他们经理,告诉他那东西对我很重要,一定得帮着找……刚好孩子又闹,打电话叫我,我这急着走,就把名片给对方了,叫他找到之后给我打电话……然后中午的时候,就有人给我打电话,说是戒指找到了,过来取一下。车子刚停下,结果见宁宁从里面出来了。我摇下车窗的玻璃,她瞧见我了,直接上了车,什么也没说,就告诉我说快走,我也没问,开着车就走。出来了,宁宁才告诉我情况……”
严丝合缝。
这里面有两个有问题的人,一个是那个经理。他在其中扮演的角色真是太重要了。后来拿着郝宁的手机给姜有为发短信的人也是他。再一个人,可以被图展堂淡化的人,便是那个保姆。
林雨桐没先没问那个保姆,而是问:“当时你开的车……”
“车?”图展堂一时没明白。
郝宁才像是想起来似的,之前林雨桐说图展堂开的车是图展颜的小叔子的,便道:“是高志和弟弟的车。”
图展堂眼里的阴霾一闪而过,但紧随着,他便弹了弾烟灰,然后道:“哦!这事啊,我车子抛锚了,在医院碰上个熟人,正想打车呢,人家主动要借车,还说跟志和认识……你知道的,我这样的身份,人家认识我的多,我倒不一定都记得人家。见人家诚恳,这车我急用就开走了,就算是我不认识车主,人家也知道去哪里找车,知道怎么能上门拜访跟我拉关系……既然又是妹夫的熟人,我这不是就……接受这份好意了吗?”
不对!之前他说的都是真话。只是这些他有明显闪烁,他在隐瞒包庇某人。
林雨桐看了郝宁一眼,带着几分故意的道:“我倒是好奇,你跟你家保姆,到底是什么关系,值得你这么去维护她?”
图展堂面色一变,却先去看郝宁。
郝宁的手攥着衣角,攥的紧紧的,不停的揪扯着。图展堂直接将抽了半根的烟碾灭在烟灰缸里,挪的靠近郝宁,然后跟哄孩子一样的语气低声道:“宁宁……没有的事……这是绝对没有的事……”说着,他不停的朝林雨桐使眼色。
林雨桐只低着头,又重新端起茶杯,轻轻的吹着不存在的浮沫。
图展堂握住郝宁的手,然后将她的手一点一点的掰开,“宁宁,没有的事,我发誓,绝对没有你想的事……”
林雨桐用余光看郝宁的情况,其实很多人都有这种情况。有些人一哭,手就不由的攥在一起,手指给鸡爪一样,自己一点力气都使不上。这种情况,就是情绪上太过紧张太过激动所导致的。
图展堂将郝宁的两只手抓在手里,给掰开,然后一点一点的揉,这方法是对的。可见,他对郝宁的身体状况比谁都清楚。
看着揉开了这只,那只又抽成了畸形,他赶紧喊林雨桐:“麻烦你过来帮忙。”他头上都已经出汗了,跟林雨桐解释,“她严重的时候会休克过去,发作过……”
林雨桐过去就帮着揉一只手,但郝宁靠在沙发上,嘴巴张成o型,喘气都开始困难了。
医生能给的就是镇定,中医大夫给开安神汤。
可如今什么都没有的情况下,图展堂是真急了,林雨桐能看得出来,他的手在不停的抖:“宁宁……那真是没有的事……我要怎么说你才相信……你别这样,我说,我都告诉你还不行……”他也不管林雨桐在边上,就道:“是!那车是云溪带着念慈去看病的时候开的车,至于她开的谁的车,我压根就不知道。那个经理打电话,我着急走,结果我的车不知道怎么的,前后车轱辘都爆胎了,如今还在省城放着叫人修呢,我顺手就开了她开来的车,我以为取了东西就回医院了,谁知道会碰上你,车才给开回西泽了……我不说……是因为当时你在车上你跟我说这事,我就知道这事不简单。哪里有那么巧合的事,孩子来例假肚子疼,非那天去不可吗?那戒指是谁送的,别人不清楚,有两个人是清楚的,一个是展颜,一个就是云溪……我能不怀疑吗?我包庇她不是因为我跟她有别的关系……是因为……这些年,俩孩子真拿她当妈……在我没想到怎么跟孩子说的时候,我不想叫孩子受到伤害……跟一点也不愿意你受到伤害是一样的……宁宁……宁宁……这世上我就你们三个亲人……”
不知道是图展堂的话起作用了,还是林雨桐偷着按压穴位起作用了,这会子看着倒是呼吸平稳了起来。她靠在沙发背上没言语,眼泪却止不住的往下流,然后好半晌才缓过来坐起来,抬手搓了一把脸,问林雨桐:“你是怀疑,那个女人……要害展堂……”
这个问题问的。
林雨桐也看出来了,郝宁不是一个有政治思维的人,问的问题也完全不在点子上。林雨桐直接跳过她的问题,没有回答,而是问图展堂:“图shuji 跟辛shuji最近可是有意见相左的时候……”
图展堂的手一顿,意外的看了林雨桐一眼。然后又点了一支烟,“林女士对西泽的事情只怕知道的不多……就在年初,地质勘探局在西泽的衡水县勘探出储量相对不低的银矿和铜矿……”
这事林雨桐还真听过。商人圈子里,商机的消息最灵通。当时有人还想试试,不过听说有大衙内想沾手。这衙内貌似不光有省城的衙内,还有京里的衙内。跟这些人是争抢不过的,后来如何就不得而知了。
她把听来的小道消息一说,图展堂倒是意外:“差不多就是这样。辛欣的有个弟弟,叫辛天,他来找我,希望我帮忙拿下这个项目……我对此并不赞成。西泽市的情况比较复杂,我虽然是副shuji……却也实在是权利有限……市长这两年大力倡导山区种植经济果木,荒滩也要牛羊成群,那这矿业就越发的不好办……这东西利润大是没错,开采也容易,但后续的重金属污染却不好处理……”
林雨桐听明白这里面的意思了。图展堂对于他自己的处境,他用了一句‘西泽市情况比较复杂’来说明。怎么一个复杂法?那就是西泽市有一位性格强势又是从京里来的背景深厚的市长。这位定下的调子在那里摆着呢,他一方面是知道他自己的小舅子的德行,顾虑这些人根本就不听约束,环保和污染根本就做不到有效的处理。另一方面,也是不想因为这个,跟这位市长顶起来。
还复杂在,他之前没否认林雨桐说的,在辛家这个小衙内的背后,还藏着一个京里的大衙内。辛家是不会避讳图展堂的,必然是给他交底,也更是给他施加压力,说你看,后面这么一尊大佛呢,这个事不成也得成。可图展堂在得知这个大衙内之后,还果断的拒绝,也不单纯是以上两个原因。林雨桐做了推测。这位强势市长也是京里来的,若是大衙内跟这位市长的关系好,又何苦隐在辛天背后呢?所以,他敏锐的政治嗅觉告诉他,辛家背后的这个大衙内,跟强势市长身后的势力,压根就不在一个阵营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