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后,梁以霜因为忍受不了陌生的指责与谩骂,果断选择注销“松本清霜”这个账号。在那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搜索这个名字还能看到下面有吐槽的微博,讲她虚荣又虚伪、欺骗大家感情,好像隔着网络已经把梁以霜整个人看透。
梁以霜觉得那些话说的也并非全然不对,她就是这样一个俗不可耐缺点缠身的普通人,谁一辈子还没做过多多少少的错事。
于是她选择两三个月没再登陆微博。
那段时间里备忘录存了许多积灰的句子,梁以霜在彻底接受了陆嘉时不会再回头看她一眼的事实之后重新注册了新微博,取名“松本清霜2018”,单纯因为难忘2018这一年。
她也很少再写现实生活了。
那时候完全猜不到,陆嘉时的性格使然,他只是刚分开没体会到追悔莫及的心痛,在分开的两年时间里一直都在累积。
“情爱之中的事情,分别不过是积攒思念,一日积不够便积一月,一月积不够便积数月,总有水溢出池子那天,山海便都要翻越,不见不休。”
梁以霜读过这样一段话,忍不住想到陆嘉时,可惜他这个人太能忍,梁以霜不敢去估算那一天会发生在多远的以后。
……
陆嘉时和梁以霜“吵”过之后,看到那个平日里一贯精明强干的女孩立马像个泄了气的气球,心里不是不难过的。
她落荒而逃,他也想逃,那瞬间居然庆幸最近都在她这里住,不然他怕梁以霜要面子,势必上演离家出走。
他一向理性,越是看重的事情越要理性地去对待,陆嘉时相信这样才会更长久。而当年正因为不够理性地负气离开,多少个日日夜夜想她也绝不回头,那是他始终后悔的心结,不然她一定不会找陈奇闻那个平庸的004号。
所以他决定带上日常要用的东西,先离开一段时间,让彼此冷静下来,用的还是梁以霜的一只最小号的行李箱,想必她都不知道。
又因为不放心这样一个马大哈自己在家里哭个不停,陆嘉时主动找了姜晴,他居然也会有主动找人的一天,还不止一次,全是为了她。
实话说,当年刚和梁以霜说分手的时候他是连带着一起迁怒姜晴的。
不管是海边合照还是其他各个地方的镜头捕捉,陆嘉时身为一个会摄影的半吊子,猜得到一定是姜晴、梁以霜从小玩到大的好姐妹姜晴的手笔。
忘记在一起之后多久,有次他和梁以霜在外面逛街,他刚忙完一个大作业,有阵子没进过理发店,发尾都有些扎到眼睛。
去习惯去的那间沙龙,给他剪了很多年的理发师轻飘飘问了句:还是老样子?
陆嘉时点头,梁以霜煞有介事地摇头,她说:你要不要换个发型呀?多少年都不变,你怎么活得跟个五六十岁的大爷似的。
理发师不知内情,梁以霜巧舌如簧,陆嘉时蒙在鼓里。他那时候多爱她啊,第一次用心喜欢的女孩,小狐狸一样对她眨眨眼,他什么都听了。
想到遇到她之后的生活改变了不少,他也不怕改变了,又或许出于对自己这张脸的自信,陆嘉时任她摆弄。
刚剪完之后觉得整个脑袋都轻了不少,他不习惯这么短的头发和过于干净的自己,梁以霜怔怔的盯了他几秒展开笑容,他浑然不觉她在从自己身上看到谁的影子。
她说:嘉时哥哥,我本来就偏爱短发的男生,你一剪之后我更喜欢了。
陆嘉时当时品味不出来什么含义,无奈又宠溺地摸她的头,理发师也不希望拥有这样一张优越的脸的客人一成不变,给了他个赞许的眼神。
之后他一头短发就顶了三年。
在他像个傻逼一样手里拿着长发梁以霜和短发沈辞远的合照时,不仅脸颊是烫的,头顶也是热的,他恨自己怎么不是长发的那个,那他一定会立刻用剪刀剪个干净。
这也是驱使他立刻离开的一个重要原因,蠢到家了,他戴的三个月的帽子,直到头发将将留回原来的长度才摘。
这一切姜晴都知情。
后知后觉想起姜晴第一眼看到他短发的样子,陆嘉时以臂掩面,毫无尊严可言。
他回到家之后连着抽光最后半盒烟,通宵找猫后的疲倦与困意全无,忍不住扪心自问:感情就是这样逐渐丧失尊严的过程吗?
烟盒上写着方方正正的“跨越”两个字,可是好像梁以霜跨越不了和沈辞远的感情,他同样跨越不了他和梁以霜的,这时候又觉得与生死没什么太大的关系了。
或许应该加个前缀,让自己身心沉沦的感情就是丧失尊严的过程,更可怕的是他居然乐在其中。
两个人从热战转为冷战。
梁以霜短时间内不想见陆嘉时,她好像慈悲之心终于微动,认为选择的权利在陆嘉时手中,她不怕被他甩第二次了,谁让他是最好的嘉时哥哥,她给他这样的特权。
而陆嘉时并非已经放弃,他只是在用大量工作麻痹自己之余,在孤独的回家的路上想起和她有关的一切,想他该何去何从,或许需要想久一些。
一周没见,九月末。
陆嘉时那天去教育局开会,有个建学校的项目在沟通,刚出教育局就收到林莞懿的电话,好久没出现的人。
他想起来已经让下面停掉的绿腾的项目,冷声接听。
林莞懿上来就道歉,语气诚恳。
“嘉时,那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不应该没经过允许就进你的办公室。但我真的怕猫,门没关严绝对不是我的本意。”
对于陆嘉时来说,这些话倒不是信不信的问题,就像他懒得跟林莞懿说自己的感情状况,他就是压根儿没把林莞懿当回事,什么都不想多说。
“事情过去了,违约的事情走程序就行了。”
林莞懿看他实在冷漠,只能直接说这通电话的主旨:“我可以再也不去你公司,但这个项目你不要毁,我本来就是力排众议没让巩彭做这个美术馆,你现在真的不能毁。”
陆嘉时沉默,听她继续说下去。
“这是我调到这边任总工之后争取的第一个项目,我承认找你是有私心,但私心还有另一层,我得把这个项目做好。嘉时,就半年,我今后一定跟你保持甲乙双方该有的距离。你不用付巨额赔偿金,我也把我的总工坐稳,半年以后皆大欢喜不好吗?
“说起来你觉得我像没长大的小女孩,但是这个项目做完我准备申请回上海了,离家近,大学时我没做过的头脑发热如今也算做过了,我不后悔。你我都是成年人,违约要付的钱有多少你一定清楚,我知道她梁以霜在你心里有多重要,到此为止了,好吗?”
林莞懿又说了很多,那天是九月的倒数第二天,最后说好他中午回工作室之后抓紧改绿腾这个美术馆项目的图,以及要做的文本汇报,第二天和绿腾设计部的人一起去住建局报备,晚上例行一起聚餐。
陆嘉时好像打游戏逐渐攻克关卡,不得不承认松了一口气。
第二天见到林莞懿的时候她淡然一笑,好像真的前尘往事就此翻篇,陆嘉时始终冷脸,只有邓立安知道内情,不敢多说。
原本绿腾设计部的人看不上陆嘉时这种新秀,自然连带着看不起他的工作室,但这种做设计的项目,接触下来尤其是看过方案之后,明眼人一眼就知道深浅,不至于再不依不饶,毕竟都是出来讨饭吃,哪来的那么多深仇大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