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2 / 2)

“哎,陆小哥。”

陆尧烟正抽着呢,旁边有人递过来一支烟,五十块的中华,比陆尧十二块的爱喜好了不止一点。

陆尧隔着一口烟雾看见了一个白胖子,身上穿着一件蓝背心,跨在一辆红色的小电炉上,手里边提溜着十几个外卖盒。

蓝背心上写了几个白色的大字——‘肚子饿了么’。

第5章 战斗力测试表

陆尧似笑非笑,伸手把他的烟推了回去,白胖子也不客套,把烟放回了口袋中,讨好道:“陆小哥怎么不进去凉快?”

陆尧挥挥手,道:“赶紧的吧。”

“行吧,一个一个的来。”白胖子拿出电话,一张脸又大又圆,看着像个馒头,在太阳底下烤的通红,他打通了第一个电话,那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他就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小姐真不是我不想进去!你们保安太凶了啊,我小电驴都被他扔沟里去了……”

他抽泣半天,那边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两个人嘀嘀咕咕骂陆尧,过了一会儿白胖子喜笑颜开:“行,行,那我把外卖放在铁门下边了,您过会儿记得来取。”

十几个电话打下去,胖子嚎得嗓子都哑了,没一会儿他心满意足的扣上电话,给陆尧塞了一个外卖盒子:“以后还得多担待,这家外卖别的不敢说,至少干净。”

陆尧也没客气,白胖子跨上小电驴,忽然想起来了:“对了,咱这一片快递换人了吧?”

陆尧点点头:“今天上午刚见了一面。”

胖子叹气道:“哎,也不知道能待多长时间。”

——快递小哥的前任其实没有干太长时间,大小伙子,个儿高长得帅,年纪也不太大,逞勇斗狠,上任的第一天就跟陆尧打了一架,然后在水沟里睡了一晚上,第二天那叫一个精神,照旧带着他的快递往小区里钻,被陆尧一脚踩在了屁股上,活生生在狗洞里躺了一整天……

足足半个月,都没让陆尧休息会儿。

当时陆尧也头疼,送外卖的胖子看着直叹气,劝快递小哥说哥们,要不你就报个班,学学怎么哭得比较惨,陆尧又不是不通情达理,给客户哭一会儿就没事儿了。

快递小哥偏不,把头磨尖了,就是要跟陆尧死磕。

他坚持了半个月,最后一天唉声叹气的开着他的法拉利过来了——富二代出来体验生活,临走前想跟陆尧握握手,结果跟蹲派出所似的在警卫室门口蹲了半天,一句话没说就回家了——他看见陆尧就下意识的抖,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然后没过几天,现在这个快递小哥就走马上任了。

白胖子脸上一片凄然,临走前给陆尧留了电话号码:“下次快递过来让他联系一下我,跟他说千万别想着往里冲。人要是死了,那可就什么都没了。”

随后就骑着他的小电驴走了。

陆尧扭头一看,刚好跟晏轻对视。

少年还是那个姿势,乖乖的坐在那里,像是只竖着耳朵的兔子,可怜巴巴的看着他。

陆尧心一软,提溜着外卖盒子进去了,往桌子上一放:“吃吧,吃了我去带你看房间。”

晏轻打开盒子,里边是咖喱饭,他面无表情,也不知道喜不喜欢,掰开一次性筷子,夹起一块米饭塞进嘴里,鼓着腮帮子细嚼慢咽,咽下去再夹一口,不急不慢的,一点声响都没出。

陆尧手机来了条短信,是老五给他的回复,“咱商量一下,今年年底把领导做了吧,垃圾玩意儿,你他妈知道我一大清早睁开眼发现自己床上多了五个人的感觉么——得亏全都是男的,不然我媳妇下夜班不得把我们砍成肉酱啊……”

陆尧想问问他愿不愿意用三百个换一个,结果短信还没编辑完,老五就又发过来了一条:“这还不算完,我好不容易给自己做好心里建设并成功说服了我媳妇把他们留下来,一开门操他妈楼道里躺了一片,摞起来了都!”

“我就知道垃圾领导不会便宜我,开了窗户外边还挂着一片,幸亏是这一批来的时候是半夜啊不然我邻居非得报警不可!”

“我数了数,三百个人,现在愁得我头发一把一把的掉,上海房价多贵啊,我那小破房子现在住了二十八个,半夜起来上厕所都得踩着脑袋上,过几天还得跑弄堂口求爷爷告奶奶的给这群人腾地方——对了你喊我有什么事儿?你那边过去了几个人?”

陆尧顿了一下,给他回了个‘三千’,然后把手机扣在了桌子上。

不管怎么看,晏轻都很顺眼。

陆尧心满意足。

领导果然是爱我的。

各地的行情都不一样,邺城位置特殊,刚好在了‘关卡’上,房价也不贵,上海就不一样了,大家都要过日子,要是把非人类居住地的安置点放在郊外,那里边的人肯定要闹一闹,说不定就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冲上街随随便便抓几个人吃了……

最后是定在了一条大弄堂里,找了方士开辟了一块地,明面上住着五六十户,实际上总人口过五千,这几年上海发展又好,没过多久那块地就住满了,老五只能跟他媳妇出去买了房子住,前几天还在愁怎么再搞一块地,结果领导就抽冷子给他来了这一手。

晏轻把筷子放在餐盒上,往陆尧那边推了推:“我吃好了。”

饭盒一共三个格,一格米饭一格咖喱,还有一格是花椰菜跟几块鸡肉,都像是用刀整齐的切走了一边,另外一半动都没有动,陆尧低头看了看,发现晏轻是反着用的筷子。

陆尧面无表情掏了掏塑料袋,从里边拿出一个塑料勺:“咖喱这一类的外卖一般都是会给塞一双筷子一把勺子的。”

晏轻点头,道:“记住了。”

陆尧几口扒完饭,外边刚好来了辆货车,上面载着他给晏轻买的床,单人实木的,两个搬家工人擦了一把汗:“哥们!把铁门开一下,在哪个楼啊?”

陆尧道:“不用了,放在小区门口就可以了。”

搬家工人也不多问,两个人费劲巴拉的把床卸下来,然后竖在了铁门旁边的墙上。

晏轻问:“要搬上去么?”

陆尧挥挥手:“先放在这里吧,走,我带你上楼。”

小区有个大花坛,里面栽了一片萝卜、白菜之类的瓜果,往外还有点花椒一类的调味品,陆尧随口道:“没钱吃饭了来这里拔点东西就可以。”

小区一共八栋楼,陆尧在八号楼的三楼,跟他一栋楼的都是小区生物链的底层,谁都能上来啃上一两口的那种。当时小区刚刚建立起来,水泥还没干一窝子人就搬进去了,为了选位置干了好几架,都想离着陆尧远一点,然后就建立了鲜明的战斗力测量表——用飞溅的血肉填写出来的。

陆尧楼上还空着,小孩儿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站在他邻居家门口看了好长一段时间,陆尧摊手道:“真没法儿,里边有人了。”

晏轻这才跟着他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