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法蓉的发髻被震散在额前,哭着问:“干娘,怎么了?”
江飞燕低声说:“我问你,裴景龙是不是你杀的?”
黄法蓉咬了咬嘴唇,点点头。
“我的闺女啊,你犯傻了!你犯下滔天大罪了,祖爷要杀你!”江飞燕说着擦了擦脸上的泪水,回头对那丫鬟说,“快,带她上船!先去广州,到堂口拿些金银,再把她送到南洋!”
“干娘!”黄法蓉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扑通跪倒在地,泪如泉涌,“干娘!”
“女儿啊,”江飞燕把她搂在怀里,“女儿啊,听我说,你这辈子都不要再回来!千万不要回来,祖爷说到做到!忘了张自沾吧,也忘了祖爷吧!”
“娘,”黄法蓉把头深深埋在江飞燕的怀里,眼泪浸湿衣衫,“娘,我怕,我不想走……”
“乖女儿,走了是好事,走了是好事!听干娘的,早前五奶奶(乔五妹)在时,我不便放你走,现在终于有机会了,干娘不会抛下你,到那边会有人接应。记住,从此之后你不能再叫黄法蓉了,改个名字,好好做人,好好做人!”
“娘……”黄法蓉泪水横流,用尽全力喊着,“我错了,我错了!”
“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玉玲,快带她走……”
突然,江飞燕不说话了,她发现黑暗中一个身影走了过来,带着巨大的威严和杀气。
江飞燕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黄法蓉也不哭了,她也看到了黑暗中缓缓逼近的祖爷。
“站住!”江飞燕突然加重语气,“你站住!”她从怀中掏出了枪,对准祖爷。
祖爷依旧往前走。
“你站住!”江飞燕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嗓子,随即将枪口一转,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祖爷一愣。
黄法蓉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低声啜泣:“祖爷,我错了。”
祖爷慢慢举起枪,对准了黄法蓉的脑袋。空气凝固了,除了江水声,就是心跳声。
祖爷的手指慢慢扣动扳机,只要枪一响,黄法蓉就完了。
江飞燕绝望地望着绝情的祖爷,眼泪止不住地流。
“不对!不对!”关键时刻一旁的小丫鬟玉玲发话了,“法蓉姐是燕娘的女儿,即便执行家法也是‘越海棠’的大师爸来执行才对,方照舆祖师爷有遗训,四大堂口不可相互干涉内事。祖爷你错了,你错了!”
祖爷又是一愣。
此刻的江飞燕也从绝望中缓过神来,立马恢复了一介大师爸的威仪与聪颖,她掉转枪口对准黄法蓉:“好,我执行家法!我执行家法!”
说罢,迅速扣动扳机,砰砰两声枪响,黄法蓉倒了下去。
祖爷呆呆地站着,一言不发,丫鬟玉玲吓得双手捂嘴,大气儿都不敢喘。
“祖爷,你满意了吧?”江飞燕的眼泪迸射而出,“你满意了吧!”
祖爷没说话,转身走进黑暗中。
一阵冷风袭来,江飞燕周身打了个冷战,她的心情已跌到谷底。
“带她上船,如果她命大,就能挺过今晚,靠岸后给她找医生,如果她死了,那是她命不好……”江飞燕冷冷地对丫鬟说。
玉玲失魂落魄地拖着浑身淌血的黄法蓉上了船,早已收了江飞燕几百元法币的船夫拼命地划桨而去。
江飞燕平复片刻,甩了甩手中的枪,咬了咬牙,对着自己的胳膊啪地一枪,鲜血涌出,而后又对着天空一口气打完了所有的子弹。枪声打破了夜空的寂静,狗叫声鸡鸣声乱作一团。
江飞燕拼命地跑回祖爷的住处,进门就大喊:“不好了,不好了,日本人追过来了!”一嗓子把所有人都吓醒了,大家慌乱地披上衣服,跑到院子里。
祖爷看了看江飞燕,而后对大家说:“快撤!”
所有人都顺着巷子跑了出来,一口气跑了几十里地。
天亮了,眼见前面一个村庄,祖爷一行停了下来。
“法蓉呢?”四坝头突然问。
江飞燕喘着粗气说:“法蓉、玉玲当时正和我散步,突然一队人走了过来,走近一看是鬼子,其中一个鬼子好像认得法蓉,大喊着上来就抓人。我们一边开枪,一边跑,法蓉和玉玲断后,我跑来报信了。等等吧,估计她们也快到了……”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一个月过去了,两个月过去了……春天过去了,夏天来了。
“法蓉呢?”四坝头已经精神恍惚了,“法蓉呢?”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法蓉和玉玲就这样“失踪”了。
半年之后,江飞燕终于想明白了。有一天夜里,她默默造访祖爷,对祖爷说:“法蓉的事,谢谢祖爷。”
祖爷面无表情:“死了就死了,不要再提了。”
祖爷知道那一夜江飞燕或许没有打中黄法蓉的要害,他没有验尸,也没有补枪。其实,那一刻他也犹豫了,他只是无法告慰裴景龙的在天之灵。他感觉到罪恶的不仅仅是黄法蓉,还是自己,以及整个“江相派”。在替天行道的虎皮大旗下是什么让每个人都变得这么毒辣?如果一群丧失人性的行尸走肉聚在一起替天行道,他们的“道”就是鬼道,吃尽人间血肉后就会相互吞食。祖爷满心迷茫,不敢再往下想。
对于黄法蓉的“失踪”最伤心的人是四坝头,刚刚醒悟并发誓要疼爱黄法蓉一辈子的他,已经半痴半癫了。
紧接着,1937年7月7日到来了,日本全面侵华战争爆发了。
第二章 五行八字测吉凶
军统局的秘密占卜大会
伪满洲国007宫教所里,儿玉誉士夫一脸阴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