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灵和尚香到的时候众人已经聚齐,站在一起,将狄战的尸体团团围住,尚香拉住洛灵的手,挤进人群中间,只见狄战的尸体已经被白布盖住了,看不清楚他的死相。
洛灵只是皱着眉头看着,心里也莫名的轻颤着。
众人便议论纷纷起来:“我看见了,那的确是狄战,你们是没见到他死相那个惨啊!浑身都是血,好端端的一颗心竟然叫人剜了去,胸膛空荡荡的,那眼睛睁的像铜铃一般,眼角都撕裂了,看那样子真是可怜……”
沈胖子在一旁已经泣不成声,虽然平时狄战没少欺负他,但毕竟一起生活了这么久,人都是有感情的啊!看见他死了自然也会伤心些,说道:“我要看看他,我还没见到我兄弟最后一眼呢!让我去看看他……”说着就朝那铺着白布的尸体扑去。
众人赶紧拦住他说道:“平白的看他做什么?人都说冤死的鬼魂魄都不离身的,仔细他的怨魂覆在你的身上,晚上找你来索命!”
沈胖子吓得魂不附体,慌慌张张的身体直哆嗦,再也不敢出声只是哭,边哭边说道:“你怎么知道他是冤死的……”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道:“这还用想,人好好的,怎么会自杀,若是自杀,断也不会自己挖去自己的心肝吧!这一看便知道是他杀……”
沈胖子似乎明白过来,哭腔着说道:“对,肯定是被人给害了!”猛地想到昨天的事便说道:“肯定是那个林康,昨天狄战刚说要去告发他!今天狄战就莫名其妙的死了,一定是林康杀了他……”
还没等他说完,众人就忙捂住他的嘴不让他说话,他偏过头去,就看见林康紧紧的盯着狄战的尸体,带着面具的脸,看不清楚表情,只是那一双本就深邃的眼睛,充斥着满满的震惊,放出阵阵寒气,那目光冷的骇人,似要将生吞活剥了一般!
沈胖子吓得浑身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众人也都噤了声,不敢多言。
林康也没有理会别人,看着狄战的身体,心中一寒,只觉得身后阴风袭袭,冷冷的对众人说道:“都在这里做什么?没有事情要做了吗?还是都准备领罚啊!”
听见这话,众人赶紧四散离开了,林康看了一眼周锦,示意他留下来。
洛灵依旧怔怔的站在那里,看着林康,林康也似故意在回避她的目光一样,转过头去不看她。
林康这样的神态,让洛灵觉得他是在心虚,心中难免有些怀疑起来了,难道真的是他做的?
昨天自己昏迷之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是他将自己送回来的吗?刚要上前问个清楚,尚香就赶紧拉住她说道:“赶紧走吧!”
洛灵有些不甘愿的转头看了看林康,又看了看那人的尸体,猛地一阵冷风吹过,将那盖在狄战身上的白布掀开了,只见狄战的尸体已经被冻僵,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已经冻成了紫青色,浑身是血,还粘着冰碴,让人触目惊心,胸膛上心脏的位置,空空荡荡的什么都没有,只留下了一个鲜红的洞。
一张脸上,已经完全扭曲了,七孔流血,已经看不清楚他的样子了,洛灵只能够看清楚他的眼睛,一双眼睛里充斥着极度的惊恐,又带着满满的咒怨,让人怎么也无法忘记,以至于多年后,这双眼睛都成为了洛灵挥之不去的梦魇,洛灵只觉得头猛地一疼,皱起眉来,额头上血色花印忽然闪烁了一下。
林康命人将狄战的尸体抬走,养马间除了这么大的事情,林康自然难辞其咎,他被老爷叫去问话,只留下其余等人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尚香伸手拉洛灵离开,这种地方有什么好看的,洛灵才似被人操控的木偶一般,身体不由控制,只是随着尚香走了。
就在这时,不知道是谁大喊了一声“不好了,追风逃走了!”
养马间众人都已经惊慌不已,这烈马出逃本就是件大事,若是跑了出去,伤到府中的贵人们,他们估计所有人都要去陪葬!
况且那匹马还是大公子的“追风”,生性最为狂躁难驯,养马间里还没有哪个马倌能够近了它的身,更别说驯服了!
若是真有什么闪失,他们有几个脑袋也不够陪的啊!
众人闻讯一起去寻马,而洛灵也跟着众人一起去找,虽然不清楚事态的严重,可看见众人紧张的神色,洛灵也能够揣度一二了。
却说张允此时正在蔡夫人处,张允是刘表的外甥,从小被寄养在刘表身边,受蔡氏抚养长大自然是对蔡氏言听计从,视舅母如亲母一般。
今日蔡氏总是愁眉不展,张允送来了上好的补品,上前问道:“舅母最近怎么总是闷闷不乐的?”
蔡氏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当然是可怜那小公子,小小的年纪竟然惨死在张飞的手中,真是让人心疼。”
张允不禁皱眉道:“我那弟弟着实聪明可爱,可以前我在军中倒是和那张飞交过几次手,虽然他平时沉默寡言为人冷淡,但他对待手下的士兵极其宽和,可谓治军有方,而且他从不贪私寻乐,为人刚正不阿,又怎么会对一个孩童下手,我想这事许是有些误会的?况且此时舅舅也正在详查,会有一个结果的。”
见张允似乎不相信她的话,蔡夫人哭的越来越厉害了,“允儿,你是不知道,这张飞虽然和咱们家无怨无仇,但是他可是刘备的结拜三弟啊,那个刘备口蜜腹剑,蛇蝎心肠,不知道给老爷吃了什么药,竟然让老爷多次提出要将这荆州让给他,他每每表面上推脱,给自己博一个贤良的名声,暗地里却迫害老爷的子嗣,想必他就是听说老爷极为疼爱睿儿,所以才痛下杀手的。”
谁成想张允却笑了出来,“舅母又说笑了,这刘备素来宽厚仁义,绝对不会做这种事情,再说了,就算是刘备想要夺权,那还有大哥哥在呢,他可是舅舅的嫡长子,人品贵重,众望所归,他就算是要害,也该冲着大哥哥下手,又怎么会去动睿儿这个庶出的小儿子呢?”
提起刘琦,蔡氏的眼中划过一丝阴冷,却又不得不陪笑着说道:“是啊,这刘琦虽然不是我的儿子,可是却是最得老爷器重的,以后定是能成大器,不像是我那个不争气的琮儿,一天天的就知道在外面给我惹事,我们娘俩每日还要看人眼色,这日子着实不好过啊。”
张允心中一惊,微微皱眉道:“舅母这是怎么了,难不成府中有人对您不好?”
蔡氏无奈的摇了摇头,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哎,允儿,一言难尽啊,只能说继母难当,如今老爷还在,那大公子已然不把我放在眼里,只怕若是他真的接管了荆州,我们娘俩可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张允紧皱眉头,心中暗暗道:早就听闻舅母与大公子不睦,可是他从小就认识大哥哥,虽然大哥哥的亲母去世后对他的打击很大,平日里对人冷淡,性格古怪霸道了一些,可是他却绝不是那种不孝顺长辈之人,或许是他和舅母之间有些误会,但日久见人心,想必慢慢的两人就能冰释前嫌。
二人闲叙了几句,张允也有公务在身,便要离开,蔡夫人自然也出门送他。
身后一众侍女卫兵护送着……
就在这时,从门口突然跑出一匹枣红色骏马,速度极快,横冲直撞,不受控制,撞翻了很多护卫侍女后,直直的向这边人群冲了过来。
身边的侍女们立刻慌作一团,四散奔逃,生怕成为这马蹄下的怨魂。
蔡夫人怔怔的看着向自己冲来的骏马,这匹马若是没有看错的话,应该是刘琦的追风,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头脑里想着,心中也不禁有些害怕,她从小就就没有研习过武艺,也是极怕马的,所以赶紧躲在了张允身后,头上的金饰随着身体的移动叮咚作响,追风听见响动,便被这悦耳的声音所吸引了一般,朝蔡夫人冲了过来。
追风看不得旁人,眼睛里只有躲在张允身后的蔡夫人,直直的向她冲去。身边的护卫都急忙防备,生怕这烈马会伤到夫人。
但是追风实在是太过健壮,一路上踏伤了众多护卫,而这些人久居府衙,自然知道这是刘琦的爱驹,不敢伤害它,更不敢拿用利器拼杀,所以只能步步后退。
一时间情况危机,乱作一团。
也就在这时,养马间中的马倌们也追寻着追风足迹来到这里。
洛灵远远的看见了狂奔的追风,拼命的向前跑去,生怕他会伤到人。
可是像追风这样的良驹平日里都会有人严加看守,今天怎么会突然就跑了出来呢?
正在思量间,猛然看见寒光一闪,张允猛地拔出宝剑,一剑刺中追风的脖子,追风发出痛苦的哀嚎之声,鲜血从它的颈间喷涌而出。
众人皆傻了眼,谁都知道这可是大公子的马,若是惹怒了刘琦,他们一众人都得给追风陪葬,一时间气氛紧张异常,除了追风的嚎叫之声,就只有萧萧的风声……
眼前的一幕让洛灵心痛不已,一双眼睛马上就红了起来,愣在了原地,看着追风更加疯狂的跳跃,奔跑,打滚,嘶鸣,眼神中充满了痛苦和绝望。洛灵的心撕裂疼,暗暗的攥紧了拳头,说道:“不!”喊着向追风飞奔过去。
养马间的众人,立刻将洛灵拦住了说道:“你就消停会儿吧,还嫌不够乱吗?”
洛灵不停的挣扎着想摆脱众人,可是人多势众,她又不能动武,一时间也无法行动。
这时张允也看见了不远处的洛灵,眼神中闪过一丝诧异,心道:这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一时间竟然想不起来了。
张允并没有理会洛灵此时的异常,只是觉得是妇人之仁,冷冷的冲着身边的护卫说道:“你们都瞎了吗?夫人惊吓过度,将夫人扶进宫去,这匹马险些伤了夫人,就地处死。”
这时,蔡夫人也听见了马的嘶鸣之声,怯生生的偏头看去,只见张允竟然伤了追风,嘴角扬起了一抹冷笑,她要的就是这样的结果。
众人听见了张允的命令,却都不敢上前去,张允微怒道:“还不动手,还要我教你们吗?”张允恶狠狠的说道,说着抬起了手中的长剑,寒气逼人。
这时,蔡夫人在身后,下意识的拽了一下张允的衣角,张允只当蔡夫人是害怕,更加愤怒。
众人见张允下了命令,正在犹豫中,虽然心中惧怕大公子,但是现在他们毕竟听命于张允,自然是不敢违抗他的命令,于是纷纷拔出长剑,虎视眈眈的向追风靠近,剑上面映出一张张略带恐惧的脸,感觉到危险在向自己靠近,追风抬起前蹄,嘶鸣起来,那种气势明显镇住了护卫们,大家一时均不敢向前。
“废物,我让你们杀了它,要是它不死,你们就提头来见!”张允见此场景,极为愤怒,怒吼道。
众人一听,顾不得害怕,连忙朝追风冲了过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远处传来凌冽低沉的声音。
“我看谁敢动我的追风!今日我的追风要是少了一根寒毛,我就让所有的人陪葬。”那声音如同鬼魅一般,让所有人不寒而栗。
众人都停了下来,寻找着声音的来源,只见不远处飞来一个黑衣人,身披黑色斗篷,头发披散着,随风飘洒着,棱角分明的脸上,多了些憔悴,脸上长出了浅浅的胡茬,眉眼间虽然有几分疲惫,但还是不改明眸的光芒,此时的刘琦,颓废中带着几分狂放不羁,不羁中有带着几分看淡世事的洒脱。着实让人眼前一亮。
张允看见刘琦来了,瞬间心中发慌,腿竟也有些颤抖,他不是胆小之人,只是他从刘琦的眼中看见了浓浓的杀意,那眼神让张允不寒而栗。
张允立刻说道:“大哥哥,你怎么来了?我不知道这马是你的,才会这般处置。”
刘琦依旧是一张冷面,连听都懒得听张允说话,此时他眼中只有躺在雪地中,流淌着鲜血的追风。
一双眼眸逐渐充血,这匹马跟着他从小长大,是母亲送给他的礼物,他没能保护好娘亲,让她惨遭毒手,难道连一匹马也保护不好么?
他快步走向追风,伸手感受着追风微弱的心跳,渐渐握紧了拳头,阴冷的说道:“是你伤了它?”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让在场所有人心中狂颤,说着充血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张允,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张允立刻向后退去,身子发软,心虚的说道:“大哥哥息怒,这马方才差点伤了 舅母,我为了救舅母,才出此下策,实在是无奈之举啊,请大哥哥恕罪啊……”
刘琦一双眼眸中布满了寒意,冷冷的看着蔡氏说道:“又是你!你到底要做什么?是将这里的人赶尽杀绝你才能消停吗?”
蔡夫人没想到刘琦为了一匹马竟然和自己针锋相对,此时自然是不能和他硬碰硬,“琦儿,你在说些什么啊?是你的马差点伤了我,怎么反倒成了我的错?娘亲知道你伤心,可也不能这样说我啊!”
“住口!”刘琦眼中冒出火光,“我的娘亲早就死了,你这个恶妇,竟然还在这里随便认儿子,真是无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