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恨天不答,目光涣散的扫了眼四周滔天风浪,短短数个时辰,眼窝竟迅速凹陷了下去,整个人沧桑了十岁不止。
巫王心一沉,揪住他衣领,颤声道:“她究竟怎么了?”
离恨天目光剧烈颤动着:“这十八年来,她一直睡得很安稳,从未如现在这般,命息大乱,怨气冲天,仿佛要同这天地决裂一般……她本就只剩了那么一缕命息,再这样与江水冲撞下去,只怕要神魂俱灭。她深明大义,那么爱惜这九州的子民,怎会忍心掀起水患,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支撑不住,扶剑半跪下去,一拳砸到水中的石头上,手掌关节处磕得血淋淋的。努力克制的清俊面容上,终于流露出彻骨的哀痛和无尽的茫然,仿佛这许多年支撑他活下来的信念,在一瞬间崩塌。
巫王遽然变色,如遭雷击,僵立许久,喃喃道:“一缕命息……一缕命息……”
念了会儿,猛地顿住,这才陡然意识到什么,面上露出欣喜若狂之色:“你是说——这十八年来,她一直都没有死?!”
可惜,这喜色只停留了一瞬,离恨天的话,便仿佛头顶的惊雷一般,在心头炸开,令他心神俱颤。
“告诉孤,如何才能护住她这缕命息?”巫王咬牙切齿的问,一颗心如被烹在油锅里,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这水下究竟发生了何事。
离恨天面如死灰,苦笑道:“她的命息,早已跟汉水连为一体。这些年,我每隔半月,便要为她渡一次内力,才勉强凝住她日益涣散的元神。我能感觉到,她是在用自己的性命,与什么力量很强大的东西抗争着。”
语罢,他沉默了一瞬,艰难抬头,双目赤红的盯着巫王,似不甘,似怨恨,又似嘲讽这可笑的命运,喉结滚了滚,终是直视着别处道:“我可以带你去见她,但你须遵守承诺,此生,莫扰她安宁!”
巫王一怔,很快明白离恨天话中深意。他是认定,阿语的怨气,是因他而起,要抗争的东西,也是兴兵伐楚的他,才不得已要带他下水,去平息阿语心头之怨。
“好,孤答应你!”纵使如此,他的心,依旧控制不住的狂跳起来。
正要移步时,耳边,却忽然传来长刀断水之声。
巫王微微拧眉,循声一望,却是随行的银刀死士,俱抽出刀剑,朝一旁的子彦靠拢了过去,神色异常凝重紧张,似是看到了极可怕之事。
子彦自站定开始,便感觉有什么东西,紧紧缠住了他的脚。
起初,他以为只是普通的水草,便想挪动一下位置,挣开那水草的牵绊。
谁知这一挪,便出了问题。他心头突得一跳,清晰的感觉到,那东西正沿着他的腿,一路攀绕而上。
低头,才看清,那是几根紧密缠在一起的薜荔。
周围的死士们也发现异常,纷纷拔出剑,欲要斩断那些从水中冒出的薜荔枝。
“住手!”被缠住的子彦,忽然出声制止。他隐有所觉,便迫不及待的,想要证实心中那个荒唐的想法。
果然,那薜荔枝缠到他腰间之后,突得转变方向,枝蔓一弯,朝他衣袖间缠去。
子彦心跳如鼓,等袖中的枝蔓终于没了动静之后,便取来长剑,割开一截衣袖,定睛一看,立刻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些弯曲的薜荔间,赫然缠着一物——正是那枚他从伤兵营捡来的平安符。
他欲伸手触碰,那些薜荔如临大敌,立刻往后缩了缩,紧紧的守护着那枚平安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