猛然回首,撞入眼帘的是高亦安那似笑非笑的眸子。陆槿言握着门把手的指尖狠狠紧了紧。“甘之如饴又如何?已为人妻为人母了,”陆槿言这话,微微讽刺。
“在陆董眼里,尘世间除了直观的利益,便是忠一的感情,但你忘了,这世间还有一词叫寄托,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成年人的感情也容不得那么多的污点,你的欢喜,你自己知晓就好,何必将它想的那么难堪,”难堪的是人,并非感情这东西。
无论从任何一个角度出发,感情都是纯粹的。是人的利益之心将它熏得乌漆嘛黑,让它变了颜色。高亦安本是无意间的一席话,却让陆槿言的背脊狠狠僵了数秒,何必将它想的那么难堪?
她与彭宇之间的感情难道不难堪?
本是相爱,却因利益,不得不分道扬镳。
既生瑜何生亮,他们二人之间的感情是如此的不堪,摆在家族面前,什么都不是。“那高董觉得什么才是难堪?”陆槿言稳住心神,尽量让自己嗓音平稳问出如此一句话。“世间万物,任何东西都是纯粹的,难堪的、是人而已,”平平淡淡的一席话,像是狂风暴雨席卷着陆槿言这颗脆弱之心。
感情本就是纯粹的,让它变的难堪的不过是人而已。
她与彭宇之间的感情是纯粹的,让这一切变的难堪的,不过是她们本身而已。
到头来,却还要怪罪这家族之间的斗争散了她们二人多年感情。
不不不、这一切跟家族没有任何关系。
彭陆两家多年斗争摆在跟前,这是多年来恒古不变的,是他们本身出了问题。
“哐当”一声,病房门被猛然带上,高亦安的一番话与近乎让陆槿言落荒而逃,电梯内,四周静悄悄的,这个一身灰色女士西装的女子双手撑着电梯壁,微微仰头,抑制住自己内心叫嚣的情感。短发落在肩头,微微凌乱。
良久,平视过去,在镜面中看见自己微微失控的面容,仅是一瞬间的功夫,这个立于城市顶端的女子便收敛好自己外露不堪的情绪,微微站直身子,挺直腰杆站在电梯里。
一瞬间的转场,她依旧是哪个商场上心狠手辣的女强人。
陆景行说:他根本不够爱你,即便权利斗争让他身不由己,但哪个女人是怎么回事?
高亦安说:难堪的不是感情本身,而是人。
医院外,司机将车停在停车坪上,陆槿言站在医院门口,看着一辆救护车呼啸而来,看着救护车上下来鲜血淋漓的病人被急匆匆推进了医院深不见底的长廊里。
消失不见。人命、是如此脆弱。首都这场权利的斗争,不知晓到底要死多少人。
伸手,拢了拢身上大衣,裹紧自己,迎着深冬的寒风跨步离开医院温暖的大厅。
寒风刺骨。瑟瑟发抖,冻得她不自觉咬紧唇瓣。
凉飕飕的寒风吹乱了她的发丝,脚上细跟高跟鞋踩在水泥路上嗒嗒作响。
忽而、响声停止,女子顿住脚步。
只因肩头突如其来的温暖让她顿住了脚步,紧接着,漫入鼻间的是熟悉的尼古丁味道。
抬眸,正对睨着她的男人,四目相对。
没有任何火花,即便是有火花,也被这寒凉的空气给浇灭了。
她诧异彭宇为何会出现在医院,也更诧异她们之间为何会遇见。
医院,如此小?
“天凉,多穿点,”说着,落在她肩头的手臂紧了紧。突如其来的动作让陆槿言回了神。
退开身子,离他两步远,仰头凝视着眼前男人,冷冷淡淡的目光堪比这夜间侵入骨髓的寒风。
彭宇眸光在暗夜中暗了暗,望着陆槿言堤防的目光心下沉了沉。
抬手,将宽厚的掌心插进兜里,隐去自己那一丝丝情绪。“避如蛇蝎?”他冷声询问,尾音轻扬。
“最基本的而已,”陆槿言开口答,话语轻轻、随风而散。
暗夜中,她听见了男人一声轻嘲的消息,淡淡的,无任何情绪。
基本而已?
“我是否应该患个健忘症才行?”“或者时刻告诉自己,你我之间的那些前程过往耳鬓厮磨不过都是一场梦境,此时摆在眼前的家族斗争才是真真实实的存在?”
连着两声询问都没得到陆槿言的回答,回应他的不过是这一阵阵的过堂风,以及医院来来来往往的车辆。
她想,辛亏天色昏暗。
否则,世人瞧见会如何想?此时的他们应该要立场分明才是,若是被有心之人看见了,岂不完哉?
“在其位谋其职,身处何种地位就该做何种地位的事情,彭宇、你我之间的感情在大是大非面前,经得起燥縢?”
家族利益当前,说情情爱爱不过是在打自己的脸而已。
“本已做完抉择成定局的事情,你我之间何苦在浩瀚的海洋中苦苦挣扎只为一己私利?”
在政治斗争中谈感情,都是不想活命的人。
他身后千千万万人,难道会容许他因为感情而放弃权利?
我用身家性命苦苦追随你,是让你去谈情说爱的?
陆槿言在这个城市住了这么多年,从未觉得有哪一年的冬天是像今年这般寒冷的,天气预报天天播报雨雪来袭,可没有,这大雪,要下不下。
阴沉寒凉的天气让人格外烦躁。
每日的寒风都在凛冽的刮着,夜间起,白日停。
如此周而复始进行了近乎一个星期。二人视线在寒凉的空气中碰撞,没有任何火花产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