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见陶笙倒在那辆迎面而来的车轮之下,看见血液从他身体里蔓延出来,看见他惊恐的眼神正不断的想搜索着什么。
这份感觉实在是太过清晰,太过真实,导致郭淮一时之间大脑竟一片空白,于是他就这么本能的,顺着陶笙的不断向上的眼神看了过去。而这一次,所有的模糊都瞬间变得清晰了起来,他能看见自己的眼神停留在肖清身上,一动不动的注视着他。
以及那句清晰到不能再清晰的话,对肖清的。
“我没忘记你。”
那句用他的声音发出来的,清清楚楚的五个字。让郭淮心里一震,再转过头时,陶笙那张惨白的脸上满是绝望的表情,刺痛了郭淮的双眼。
他下意识的想吼出声来,他不知道为什么这里会有两个自己,他想冲上前去把陶笙抱起来,想告诉他他在这里,想拼命的搂住他。却在踏出去的前一步又猛地制止住了这个念头,因为这一切,看上去实在是太过真实了,真实到郭淮在那一瞬间,脑子里忽然飘过了一个想法,如果是真的怎么办?
会不会,是真的?
陶笙,是真的就这么死了?
这个念头出现的让郭淮猝不及防,甚至全身都忍不住为此颤抖了起来,他死死的盯着地上那个几乎被血液完全侵蚀了的的身体,好像下一秒就会消失的身体,拼了命的握紧拳头,克制住自己从内心深处涌出来的恐惧,直到指甲掐进手心肉里,那痛楚感让郭淮眼前一黑。
居然是个梦。
郭淮满头大汗的喘着粗气,低头看了看自己颤抖的双手,那股恐惧感深深的刺激着他的神经。
他瞪大了眼睛四处看着,然后迅速把床头的手机拿了过来,想都没想,拨下了个已经烂记于心的号码。中途甚至因为紧张,手机都从手间滑出去了好几回。
郭淮双眼无神的盯着墙壁,不断的吞咽着唾沫,握着手机的力气越来越大。一颗心像是掉在高高的悬崖之上一般,下面便是那万丈深渊。
一次不行,两次,两次不行,三次。郭淮拨号的手指抖得越来越厉害,双眼通红的像是头狼狈的野兽。
“……喂?”
直到带着浓浓睡意的声音从听筒的那头穿了过来,郭淮的心才在那一刻,猛地降落到了平底上,接着眼神也逐渐有了光彩,然而他却只是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喂?”声音里带着点被吵醒的不耐。
“……没事,”郭淮掐了掐自己的手臂,强迫自己回过神来,然后轻声喃喃道,充满了眷恋,“没事,你睡吧,没事。”
他一连说了三句没事,分不清那究竟是在和对方解释,还是在安慰自己。害怕再这么说下去自己会失控,再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来,于是郭淮迅速挂断了电话,黑暗的房间里,安静到只剩下时钟发出的滴答声。
郭淮就这么静静的坐在床上,直到他脊背上的冷汗化作一股股寒气刺进颈椎,直到他心底那一份讶异被强心按了下去,直到外面响起一声惊雷。
好一会儿,他的喉结才动了动,双手捂住脸,手指穿过发间,深深的吸了口气。
原本在这张过去和陶笙两人一块睡的大床上,他分明一转身,就能把人抱个满怀。说起来,陶笙睡着了之后就特别不喜欢有人动他,郭淮每次这么做,都能惹的他哼哼唧唧的,有时甚至还会不满的用脚去蹬他。
可他越是这样,郭淮就越是喜欢趁他睡着了去捉弄他,看着他不耐烦皱起眉头的模样,又轻轻的帮他抚平来。
可是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
郭淮最终还是没能睡着,也干脆不睡了,起身拿了钥匙和手机,就开着车去了简淼家楼下。
这星期除了公司以外,这已经是他待的时间最长的地方了,大多数时候一坐就是一晚上,白天再去公司,偶尔回趟家拿个东西。
郭淮就这么看着那扇窗户,好似只有这样心才能安定下来一样,他这么坐着,脑子里却像幻灯片一样不断闪着过去的那些点滴片段。
他记得第一次遇见陶笙的时候是在酒吧,那时候九号公馆装修不开业,郭淮便叫了易凡一块去隔街的酒吧喝酒。
那天晚上他起初其实就只想单纯的喝个酒的,原因很简单,隔街的这个酒吧特别的乱,里头形形色色的人都有,郭淮就算再纵欲,也不至于这么随便拉扯个人就去开房,他从来不喜欢私生活影响到他的公事。
于是就这么坐着和易凡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也不知道喝了几个小时,易凡起身要出去接电话。郭淮下意识的随着他的身影一抬眼,接着就看见了陶笙。
舞台上着各种暴露装的人中间,陶笙显得特别的耀眼。
整整齐齐的衣服,刘海修的刚刚好,干干净净的五官,一双乌黑的眼睛里还有些紧张。
但只是一眼,郭淮就知道这是个雏。当即咂咂嘴,觉得扫兴。
他无疑是吸引了郭淮的兴趣的,只是郭淮最不喜欢做的事情就是替人开苞,他觉得那是要命的麻烦,郭大少向来是被伺候惯了的,带个雏到时候还真指不定谁伺候谁。所以不过多看了几眼之后,郭淮就想移开视线。
说回来缘分就是那么巧,就在郭淮视线停留在陶笙身上的最后零点一秒时,陶笙的眼神一转,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
那一刹那,陶笙一顿,郭淮也是一顿。
那人的眼神看上去未免太过干净,干净到一刹那间勾起了郭淮所有的蠢蠢欲动。
等郭淮回过神的时候,自己的手已经牢牢的抓住了那只停留在陶笙腰际来回游走不断占便宜的大手,低头去看的时候,陶笙整张脸都红了。
“操,刚问你你说没人。”被阻拦的男人先是一愣,本来还想骂人,但看郭淮的模样直觉不是很好惹,话到嘴边一变,骂了声便走了。
“叫什么?”郭淮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惹了个麻烦,不过箭在弦上,想这会儿停下去也不太可能了,何况他也不怎么想停下来。看上去这样干净的青年,让他光是看,就能想到无数画面,一股暖流直冲小腹,郭淮碰了碰陶笙的脸颊,问道。
这是个多余的问话,不过也是郭淮常用的开场白,只是通常情况下,他只管问,从不去记对方的回话。
陶笙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情,可心里明显还是画了条线的,他犹豫了好一会儿,试探的看了郭淮一眼,回答道,“……一定要说?”
只这么一句话,就让郭淮扬起了嘴角。
对方只想要一个晚上,他也只想要一个晚上,从此之后便再无交集,正和他心意。
所以说雏也不是没有初的好,好歹没有那群人杂七杂八的念头来烦人。
“你可以选择不说。”
这句话之后,陶笙眼底瞬间放下心的舒坦,和像是感谢一样的笑容,郭淮至今都还记得清清楚楚。
而那一夜,却是美好到了郭淮至今还记得陶笙的每一个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