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他的背叛在他俩之间割裂出一道深不见底的断崖,之后的两千五百多个日夜,这道断崖不断加宽,像地球上两块渐行渐远的板块,中间唯一架着的那道颤颤巍巍的钢索,就是她胸口上中过的那一枪。
她以为自己拥有足够多的恨,可以轻易掩藏起心中莫名的不甘,直到面对他这一刻才突然发觉自己并没有准备好,曾经的记忆瞬间喷涌而出,轻易便冲垮了她那道不经推敲的防线。
倪澈转身往车旁走,一只手刚握住车门把手,整个人就突然躬身单膝跪地地蹲了下去,另一只手按在胸口上剧烈地喘息起来。
此时的她,就像秋天吊在枝头的一片单薄的树叶,随便一阵风便能飘零。
景澄疾步上前从背后托住她,让她靠进自己怀里,两道剑眉紧蹙在一起,“药呢?药在哪儿!”
她像是被人扼住了咽喉,眼看着进气儿和出气儿都不多了,却抬着眼听天由命地看着他,大有打算就这样死在他怀里的架势。
景澄万万受不了她这种神情,感觉胸口就要被狂跳的心脏敲出窟窿来了。
得不到她的回答,他便直接伸手到她衣服里翻找,半点儿也没有男女授受不亲的顾虑和羞涩。终于在她夹克衫的内袋里,给他找到了喷雾剂的药盒。
他熟练地举起药盒摇匀,然后飞快地将喷嘴上的盖子拨开,正要往她嘴里送,倪澈突然抬手用力一打,景澄捏在手里的药盒嗖地被拍飞了出去,落在桥栏杆的缝隙中,以一个令人心碎的慢镜,缓缓跌落到桥下去。
“你疯了吗?!不要命了?!”
景澄瞪着她目眦欲裂,缓缓将她倚靠在车身上,飞身跑回自己车里,在驾驶位旁边的手扣中摸出他一直带在身边的那支。
七年了,药应该已经过期了吧,与其看着她活活给憋死,不如搏一下。
他小心翼翼地握着喷剂的瓶身摇匀,缓缓将按钮压下,随着她的呼吸将药剂喷入呼吸道。
倪澈的脸上渐渐恢复了点血色,呼吸也渐渐平稳下来,良心制药厂,七年了居然还能救命。
虽然她缓过来些,景澄也不敢怠慢,毕竟是过期药,服了之后应该不只是吃错了上吐下泻那么简单,闹不好还是会出人命的。
他直接将人从地上打横抱起来,拉开路虎车后排车门把人放了进去,随即自己也钻进车里。
“滕青,麻烦你开车,去趟医院。”
任是滕青在工作中早已见识过太多嬉笑怒骂、人间百态,也都是纸上谈兵,她还是被这俩人一会儿拼命,一会儿救命的翻来覆去给折腾出一头雾水来。心中那个不详的猜测渐渐成型。
她按着景澄说的,强迫自己挪动不太听使唤的两腿,缓缓从车尾绕过去,坐到驾驶位上启动车子,后退,然后调头开上主路。
倪澈靠在景澄的怀里,刚刚窒息带来的眩晕感和轻微麻痹尚未消失,让她感觉到浑身发冷。
她紧抿着嘴唇,抬眼望着近在咫尺的景澄,七年的光阴缩地成寸被他一个怀抱轻易就拢过,他还是曾经的模样,连那种关切的表情都一成未变。
这就是她之前认识的那个井澄吗?不对,他是景澄,景sir,他是警察,她其实从来没有真正认识过他。
他身上还是好闻的清爽气息,干燥又温暖的阳光的味道,独树一帜地沁人心脾。她早就该意识到,拥有这种光明气味的人是不可能属于他们那一类龃龉在黑暗中的群体的。
大概是感觉到了她的颤抖,景澄脱下外套裹在她身上,那种属于他的气息就更加浓郁了,倪澈缓缓地闭上眼睛。
像是怕她会悄无声息地偷偷死过去,每隔一会儿,景澄就会摸摸她的手腕,静静凝神看着她的呼吸。
这算失而复得的珍重吗?他脑子里一团乱絮,抓不住,理不清,只好将她真实地捧在手心里。
“滕青,前面有个药店,你先停一下,我去买个药。”
车子开到医院还需要一段时间,他十分担心在这段路上如果那支过期药的药效过了,是不是还能饮鸩止渴地再用一次。
景澄让她靠在椅背上,自己下车去买药。
坐在驾驶位的滕青按捺不住好奇心,堪堪扭头朝身后看了一眼,结果就在一柄光可鉴人的利刃上照出了自己惊恐的表情,“你——”
“枪是假的,刀可是真的,开车,回到刚刚那里!”倪澈将刀背贴着她的下颌滑高了几寸,“要是你破相了的话,你男朋友还会要你吗?”
作者有话要说: 比心咯,求【收藏】,求【评论】
不要误会女主哦,她还是很爱惜生命的,也不是一直这么粗暴,嘿嘿!
☆、我有病(04)
你男朋友还会要你吗?
虽然这是一句赤/裸/裸的威胁,但“男朋友”三个字听在滕青的耳朵里还是十分受用,尤其是从倪澈的嘴里说出来。
误会,也是一种认可,起码说明他俩看起来的确像那么回事儿。
“你冷静点——”滕青其实很想发挥一下专业特长劝导对方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就冲刚刚那句“男朋友”,却又一时完全没有思路。
她是心理咨询师,但不是谈判专家,何况眼下的人质是自己。
紧张之余,一句受刺激之后刺激对方的话便脱口而出,“你这样是违法的知道吗?不怕我报警吗?”
倘若真的是一场激情犯罪模式下的劫持人质案,估计滕青此刻大概已经被抹了脖子灭口了,谈判失败。
“你男朋友不就是警察吗?留着命见到他跟他好好汇报。”
漂亮女劫匪将刀刃往她细皮嫩肉的脖颈上轻轻一贴,珍珠项链登时在吹毛利刃上断成两截,珠子散落一地。
“开车。”
景澄从药店里出来,眼见白色路虎在他面前加足马力绝尘而去,他卯足力气绷紧全身肌肉在后面狂追了一段距离,但两条腿再快也跑不过四个轮子,他只能气急败坏地站在路边眼看着车尾红色的示廓灯消失在远处。
十分钟之后,景澄终于拨通了滕青的手机。
滕青在电话里哭得一塌糊涂,“呜……我从小到大,还是第一次看着有人拿枪指着你的头,第一次被人用刀尖抵着脖子……警匪片吗?!景澄,你得说清楚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拦了半天出租车未果,最终只得假公济私地掏出警/官/证,征用了一辆私家车将他送到刚刚撞车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