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峥也取出了兵刃,是一杆翠绿欲滴的竹棍,她将竹棍化作一道翠光绕在臂上,像是挂了一幅翠绿的披帛,又随口接过话茬:“你还信这些?”
纪启顺一语双关:“你不喜欢朝上走?”
范峥很直接:“人往高处走,自然之理也。”
两人一边以极缓慢的速度向上飞遁,一边闲聊,倒像是把正事抛到了脑后一样。大约聊了有一炷香的时间,两个人的表情都有些漫不经心。
正是此刻,黑暗忽然而至。
于此同时,一阵凄厉的尖叫划破寂静。
然而范、纪二人却都是满面的平静,她们极其迅速的背靠背站在一起,仿佛对此早有预料、片刻前的漫不经心从未存在过一样。她们的动作很快,连半个呼吸都没有,但就是这么会儿的功夫,已经发生了不少变化。
不知何时,黑暗中充满了一股股阴邪的气息,将二女团团围住,并且不断地缩紧包围圈。还有极细碎的声音从里头传出来,像是意义不清的梦呓,又像是模糊不清的嘟囔。这些声响绵密的连成一片,叫人听不清内容,却能够感受到其存在。
纪启顺下意识皱起眉,她很讨厌这些气息,打心底里的讨厌,尽管她以往从没遇到过这样奇怪的气息。然更奇怪的是,她明明视物如白昼,却无法看见那些气息阴邪的东西。
她微微侧过脸,向范峥道:“你……”
范峥截断她的话头:“是生魂。”
人死后,七魄散尽,三魂则脱离肉身自寻归路。其中上魂、也就是人身上最精粹的那一点灵气,它来自于本方大千世界的天地本源,自然也要回归本源;中魂乃是生身父母赠予的一点精气,承载此人的秉性与记忆;下魂则是天地万物给予的一点生气,人死前最后的一口气,便是这口生气。
死后,上下二魂各归其道,留下中魂徘徊在人间,等待投胎。愿意投胎的,各有各的缘法,该做人的入人腹,该做猪的进猪肚。不愿投胎的,便是逆了天地法则,不出七天必散得一干二净。除非执念太过于深重,乃至于忘了本性吸食起活人的精气来,才能够凝住形体,勉强留于人间。至于这样有什么不妥,那就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了。
言归正传,方才说到纪范二女被许多生魂团团围住,这生魂又是什么东西?顾名思义,生与死相对,生魂自然就是活人的魂了。按说,活人的魂该是好端端的呆在那活人的身上的,但偏有一些邪魔外道不按常理出牌。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又是从何人手中产生的,九华大世界中流传着一门极为残忍的功法,可以将活人的中魂硬生生的拔出,然后以一种特殊且十分阴邪残酷的手段加以冶炼。若能成功,便能将这抹中魂炼成一种没有灵智、却极听话、极污秽的东西。
凡人若近其旁,顷刻便会七窍流血而亡;修士若为其所伤,伤口久而不愈,血肉灵气皆会为其腐蚀,药石罔效。此即为——生魂。
纪启顺沉默片刻,笑道:“这东西我还是头次遇到。”
范峥叹了口气:“我也是。”
一层云雾从纪启顺身上浮起来,她手指一动,指挥着剑芒做了个劈砍的动作。她看着那片没有行迹的生魂,道:“若被这东西伤了,当真无药可医?”
范峥身上是层层叠叠的绿叶,她的防御手段与叶雪倩的是一样的,她回答道:“我也不知道,不过这世上本来就没什么是无药可医的。玉简上那样说,无非是此物出现的太少,世人来不及想出破解之法罢了。”
纪启顺笑了一声:“说得有理。”
范峥又道:“你看的可是《寇山游记》?”
纪启顺一愣:“你也看过?”
范峥嗤笑一声:“寇山这老不休,惯会胡说八道。他撰的书,十分有七分都是胡扯,不可认真。不过此人也常有惊世之言,也不知道平日里的糊涂是真是假。”
纪启顺见她知之甚详,不由奇道:“这寇山莫非很有名?我原先看这玉简,总没人拿去看,仿佛无人问津的样子,还当是没什么人看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