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有重要接待,聂书记谈了近一个小时走了。
韩博和孟书记一起把聂书记送到楼下,一直送上车,走之前聂书记不忘强调刚才只是理论性的探讨,不涉及某个人,不涉及具体事。
话是这么说的,意图却再明确不过。
直到此时此刻,韩博才真正意识到顶头上司过去几天承受多大压力,因为自己也感受到了,来自方方面面,压得人喘不过气。
踉跄地跟随孟书记再次上楼,韩博清楚自己身体很好,不贫血,没什么疾病,可是,却控制不住蹒跚的脚步。
回到政法高官办公室,打发走秘书,孟卫东一边招呼韩博坐下,一边叹道:“细想起来聂书记说得没错,至少从这两年的现实表现看,那个人堪称脱胎换骨,积极参与各种公益活动,在不断回馈社会。”
开弓没有回头箭,韩博不认为顶头上司会打退堂鼓,直言不讳说:“相比通过非法手段获取的利益,捐出去的只是九牛一毛。”
“这个想法可不对,你是打击违法犯罪,不是打土豪。”
孟卫东点上支烟,慢条斯理地说:“鸿丰大厦、那几个能提升东萍城市形象的开发项目,还有城东的工业园区,这些都事实存在。东萍不比你南港老家,全市又有几个像样的公司,我相信聂书记在这个问题上没有私心,相比迫于压力,更多地应该是出于全盘考虑。”
“全盘考虑?”
“你可以理解为经济建设大局。”
鸿丰大厦的东萍市的地标,郝英良实际控制的房地产开发公司,正在开发的是东萍市未来最像样的楼盘,再加上城东的工业园区,可以说郝英良已成为东萍城市建设不可或缺的一个人。
他以前确实“黑吃黑”,但既然是“黑吃喝”就意味着被吃的一方不是什么好人,可能同样有“原罪”,如果不吃掉,让他们发展到今天,或许根本不会像郝英良一样有这么多实实在在的投资,更不太可能跟郝英良一样热衷公益。
何况他现在“从良”了,“脱胎换骨”了,所有证据都表明金茂市场的事同他没任何关系。
从上述角度上看,郝英良实在算不上坏。
这么一个对东萍城市建设,对社会作出过贡献人,为什么不能放他一马?再说中国这么大,有原罪的企业家多了去了,为什么不查别人,偏偏揪住他不放?
韩博从未如此纠结过,沉默良久,抬头道:“孟书记,人命关天,吴俊不能这么死得不明不白,数以亿计的国有资产更不能就这么不明不白流失掉。”
“明天这一关怎么过?”孟卫东问的韩博,目光却盯着办公桌上的电话。
韩博当然明白他的意思,郝英良能搬救兵,自己这边一样能,关键这么做不合适,给林书记打电话求助容易,但那就可能演变为高层的博弈而不是打击违法犯罪。
至于即将到来的郑高官,韩博不认为那么大领导会跟郝英良有什么特殊关系,只是他太会伪装,赢得了一位又一位领导的友谊,现在又骗取到一位又一位领导的同情。
韩博相信搬出郑高官应该是郝英良的极限,他不可能搬出更高级别的领导,更高级别的领导也不可能给他站这个台。
“孟书记,我觉得明天这一关再难过也要过,只要熬过这一关他就黔驴技穷了。”
“想好了?”
“想好了!”
初生牛犊不怕虎,要得就是他这股敢打敢拼的劲儿,孟卫东点点头,故作轻松说:“想好就行,我这边你不用担心。我能推就推,能和稀泥就和稀泥,推不掉、和不成就主动检讨、承认错误、接受批评。”
“谢谢孟书记。”
“应该是我谢你,是我把你拉过来蹚这滩浑水的。”
领导是笑着说的,笑容中带着几分苦涩和几分坚毅。
韩博五味杂陈,正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前公安局主管刑侦的副局长、现司法局副处级调研员宋文打来电话。
“韩局,说话方不方便?”
“方便。”
“现在有没有时间?”
“有。”
“老地方,上次吃饭的地方,我联系上一个人,想知道什么你可以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