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炎霁伦嘴角抖了抖,上下打量着,“……嗯,色嫩黄、纹细密、饱满,不错,倒是上好的野山参!怎么样也有百年之久!”
“是!”依然跪倒在地的吴岩道,“臣下受钦差大人赏识,才能被皇上看中,臣下无以为报,只愿钦差大人身康体健。”
而后,就是一口叩首在地上,几若砰然作响。
炎霁伦摸了摸鼻头,把人参放到了桌上,抬眉看了沐清秋一眼:你自己看着办吧!
沐清秋瞪过去,然后低眉看向这个吴岩。
他身上穿着的依旧是旧了的袍子,现在跪倒在地上,因为雅间里灯光的关系,甚至能看到衣摆褶皱处的白痕。再看看包裹着这枚人参的丝绸却是上好的,且是扯下来没有多久的新品。再深深的吸一口,好像还能嗅到他身上那参杂了各种街边小吃味道的气息。
……好像,他的确是在街上守了好一阵子了,可如果他说的是真的,那她就是误会他了,他根本不是那个皇上的人,只是明珠湮灭于尘,仅此而已?
察觉到对面的炎霁伦已经投过来怪异的目光,沐清秋没有再想下去,起身把吴岩扶起来。“吴大人的心意,本官心领了。只是这礼物,本官不能收!”
“大人……”吴岩抬头,眼中闪着几若莹光。
沐清秋道,“……在你看来许是最好的,到我这里恐怕也不过可有可无。既然如此,不如留着以备大用!”
她这话说的直接,倒也是实情。
看着这野山参在吴岩家里定然是宝贝一样,可想来她沐府也定然不会少了,何况,她只是被刺伤了一刀,用这种东西也实在是暴殄天物。
吴岩先是一颤,随后眼帘些许低垂,“若是大人不收,那下臣岂不是成了无义之辈……”
“吴大人!”沐清秋的语气陡然低沉了些,“你错了!”
“……”
这陡然低沉的语气,不止吴岩,就是炎霁伦也抬头看向她。
沐清秋淡淡的看着他,
“既然是皇上任命,那你就是天子门生!其他所有人的提携都不过云而,懂?”
天子门生?
但听着这四个字,便是在吴岩和炎霁伦的眼底里绽出异常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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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清秋总也觉得自己后悔了。
刚才她怎么就脱口而出那“天子门生”四个字?
就是让吴岩两眼冒光的离去也就算了,更还是死活都把家传的那个什么野山参给她留下了,本还想着这个安乐王爷或许会帮衬她一把,可没想到他转眼就叛变了,还说什么——“拿着吧,本王只当没看到!”
这是什么意思?
难不成还成了她受贿,结果在场的中介人成了安乐王爷了?
回去路上,她便刚想要抱怨,那位安乐王爷突然转头看向她,清澈的眼睛里,只闪着丝毫不逊于天空星辰的亮色,“清秋,你果然不愧是我朝名相!”
“什么意思?”突然间,沐清秋意识到自己是不是不小心说错话了。
炎霁伦停下脚步,转头双眼放光的看向她,“只因为你说的那句‘天子门生’啊!”
什么?
沐清秋脑袋里有些懵。
炎霁伦却是异常欣喜,“本朝历代官员大多都是士大夫推举,就是也有靠十年苦读登上金銮殿的也不过尔尔,却从没有‘天子门生’这一说。就是每位帝王登基之后,都是新旧更替,人心不稳,这回,清秋所言当真是犹如清明湛湛……”
嘶——
后面的话似乎不用听,沐清秋就已经明白了。
这又是她的错,只想着把自己远远的撇开,却没想一句话就引来这么多的是非。
“啊……好疼!”
她突然闷哼了声,一旁还激动的差点儿吐沫横飞的炎霁伦终于停下嘴巴,转头关切的看向她,“怎么样?莫不是到了换药的时候了?快回去吧!”
“好!”
佯装很痛的沐清秋忙点头,咬牙的任他扶着回去。
——下次,下次她绝对绝对什么都不要说,只当个哑巴算了。。
……
……
夜色深浓。
沐清秋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一时竟也睡不着。
一方面是因为胳膊上的伤痛,另一方面是因为放在桌上的那枚野山参。
是她当时太过伤心了,所以竟忽略了那么重要的关键,吴岩的家世是之前她就让付少清查过的,虽不是本地人士,却是十年前就已经迁过来的。
——就算是皇帝想要把他收拢己用,也不可能早在十年前就开始布置了。
那也就是说,这个吴岩便是她在士大夫推举制度下推荐起来的人才,那今儿这般奉承她也是真心真意的。
可她倒好,一句简单“天子门生”,就把他给推到了那个帝王的怀里!
……她可是清楚的看到她所说的那句“天子门生”之后,吴岩眼底绽放的光芒,还有那么清晰的钦佩。
罢了,她的手下多一个人,也就是让她的危险更多一重。
既然想要离开,就离开的彻彻底底吧!
沐清秋重重的点头,随后闭上眼睛。
终沉入梦乡。
……
……
虚虚沉沉。
半掩进窗子的月光下,好似有一道人影翩然而过。
过处,流连淡淡。
轻微的栀子花香徐徐浅缓,消散全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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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便是沐清秋刚刚醒来,就接到了德宝传达的旨意,说是明日一早车马轿辇,便要往京城而回。
而眼看着德宝宣完旨意转身就走,沐清秋忙唤住,“德大人,皇上就没有别的话吗?”
她的折子已经递上去两天了,怎么能一点儿回答也没有,只像是石沉大海?
早已经换上了宫中首掌太监服侍的德宝闻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她。
过了会儿,“有。”
“真的?”沐清秋欣喜,
德宝点了点头,却又略显为难,“只是您是问上次皇上要奴才转达的话呢?还是问这次?”
“什么意思?”沐清秋一愣。
德宝挤了挤嘴角,淡笑不语。
“到底是什么意思?”沐清秋追问一遍,德宝还是不说话。
沐清秋有点儿急了,一旁的如尘见状,忙过去拉了拉她,“公子……”
么下识眼。而后几声耳语。听的沐清秋的嘴角猛地抖了抖,面色变了几变,盯着德宝的眼神也瞬间凌厉了几分。可最后也只能点头,“去吧——”
很快,如尘就拿了一兜子银子过来。
沐清秋恨恨的瞪了德宝一眼,把银袋子给递过去。
德宝很是不客气的收了,才道,“皇上有旨,若是沐相问的话,奴才就转达,若是沐相不问,奴才便走。”
“……”
沐清秋深吸了口气,从一数道十才勉强压抑住恨不得过去直接把德宝给揍趴到地上的冲动,即便她知道她根本不是德宝的对手。
终于,勉强把气给喘匀了,沐清秋才泄出点笑容来,“呵呵,那,皇上到底有什么话?”
德宝干咳了声,道“上次皇上要奴才转达说,之前答应了要给沐相一个满意的结果,那便是离魂之前沐相所为,皇上都既往不咎。”
随后,却是不等她欣喜若狂,便听到德宝那略显得尖细的声音继续说道,“……今儿皇上要奴才转达,皇上此行仓促,回京一路,就委屈沐相和皇上共乘驾辇了。”
“什么?”
沐清秋只差点儿尖叫出声。
德宝面不改色,仍是千篇一律笑米米的样子,“沐相,其实有些话,就是奴才也知道,所以沐相也更应该清楚才对。朝中众臣都以为沐相和皇上不合,此次江南水患一案也是牵扯甚广,唯有沐相和皇上君臣无间,才能安抚朝堂,安抚民心。”
“……沐相保重身体,不送!”
而后,德宝颌首一辑,转身走了。
沐清秋瞪着德宝还有那一众随行的侍卫,后槽牙只咯吱咯吱的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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