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继偕答了后,当即翁正春将毕自严引荐给林延潮。
林延潮笑着道:“之前翁兄的书信已是向我推荐过,果真是青年俊才。”
毕自严道:“既是大宗伯已知学生名字,那么大宗伯必然也早知闹漕之事,毕某一路行来见到漕运之积弊是到了触目惊心的地步,这一次面见大宗伯恳请面禀。”
听到毕自严这话,林延潮脸上的笑容即敛去了,走到一旁炕上坐下。
翁正春,史继偕二人都向毕自严使了个眼色,让他在林延潮面前谨慎说话。
这时候陈济川入内道:“老爷酒席已是备好。”
林延潮起身道:“席上再细聊。”
走到花厅内间,里面摆着一张八仙桌。
一壶黄酒在温着,桌上备了十几样菜。
菜色不见得多丰盛,也不过是普通的鸡鸭鱼肉,毕自严心想,对方虽官居二品,但观其酒菜府邸也不过是普通京官的待遇。
林延潮自是坐了首席,向一旁的陈济川问道:“鲥鱼蒸好了没有?”
陈济川道:“就等老爷上桌端来。”
林延潮点点头向三人道:“鲥鱼乃今年陛下万寿时所赐,诸位随我尝个新鲜。”
毕自严当然知道鲥鱼之珍贵,他偶尔也曾尝过,不过天子御赐的鲥鱼却是没有这个机会。听说这是在朝三品以上京官方有的待遇。
如此一道鲥鱼既显得主人家重视,也不令人觉得过分奢侈。
这时候外面禀告说孙承宗,陶望龄到了,听到这两个名字,三人都露出了震撼的神色。
一个是万历十四年的榜眼,一个是万历十七年的榜眼,他们都是林延潮的得意门生。
林延潮笑道:“就知道这个时辰,他们会来蹭饭,既是如此多加两双筷子。”
毕自严还误以为这二人是一并邀来的,听林延潮这么说,才知道原来是凑巧到的。身为林延潮的得意门生,当然不要通门,可以随便出入林府。
这二人一来,翁正春三人都是起身,众人推让一阵重新排定座次。
入座之后,众人相谈,林延潮说得很少,倒是孙承宗,陶望龄侃侃而谈,不时引经据典,发表高论。
毕自严现在才知道什么是精英荟萃,林延潮门下随便两个弟子,即是如此人物,更不说还未见面的郭正域,袁宗道,以及近来声名鹊起的袁可立等等。
毕自严心底佩服归佩服,但仍不忘了此来的目的。
聊了一阵,毕自严开口向孙承宗,陶望龄问道:“闻之两位高论,毕某实佩服得五体投地,不过毕某这一次进京沿途见漕弊重重,于此事不知二位是如何考量的?”
听到漕弊这二人,方才高谈阔论的孙承宗,陶望龄都是沉默了,然后不约而同地看了林延潮一眼,没有他的意思,他们可是不敢在此泄露了半点口风。
却见一直甚少说话的林延潮笑着道:“景会这一次进京,可去过国子监图书馆了?”
毕自严一愕然后道:“回禀大宗伯,学生尚未去过。”
林延潮笑道:“那可要去见识一二,馆中藏书数万卷,其中不少都是孤本,可以供任何有生员功名以上的读书人借阅。若是景会有闲暇倒不如去看看,开卷必然有益!”
听林延潮这么说,众人都是点头。
陶望龄笑道:“这国子监图书馆是当初恩师向当今国子监祭酒萧良友建议设立,数月以来京中读书人无不受益于此,这一次你们来京定要去看一看,对于来年春闱也是有好处的。”
孙承宗道:“事功学派讲究是经史并重,经为本,史为用,用意是为朝廷选拔良器与不器之器。”
毕自严虽觉得林延潮他们的话很有道理,但为何却屡屡回避漕运的话题,这一次闹漕的事如此严重,难道如林延潮这样的二品大员都是高高挂起,然后坐视不管吗?这样又如何谈什么事功,又如何谈什么办实务?
毕自严觉得林延潮有些虚有其名,虽然才华再高,风度再出众,但也不是那个令自己心折并崇拜的林三元了。这一次见面实在令他有些大失所望。
想到这里,毕自严也不再问了,当即闭口不说。
在场之人都是人情练达,当然将毕自严的神情看在眼底。孙承宗,陶望龄二人都是笑而不语。
至于林延潮见此倒是点了点头,当即反而主动问道:“景会屡次言漕弊之事,不知漕弊在哪里?对于如何整治又有何高见呢?还请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