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斑驳树荫下的男子,已是立夏,却黑蓬掩身,似乎满树的光影都无法刺破他全身的伪装。
楚哀磕着羽扇,两片轻薄唇瓣上的笑意迷离,“元寅道师,我要的东西,道师可否带在身边?”
他语气轻慢,一来便开门见山。
黑蓬被微风拂起一角,露出半张不明哀乐的脸庞。
名唤元寅的男子抬手,黑蓬里的玄青道袍就堪堪落入他人眼中。
“楚哀公子想要,岂有不给之理。”黑蓬里伸出的手掌里放置着一个白瓷瓶,他低声叮嘱,“记得,放入饮食中,不消两日,必定奏效。只是这‘朱颜醉’最忌鲜血,公子可要小心行事。”
他声声称其为公子而非侍君,听得楚哀心中甚慰。
楚哀接过他手里的瓷瓶,应答得漫不经心,“我就知道元寅道师不会言而无信。事成之后,我定不会亏待于你。”
他握紧瓷瓶的手懒懒地,以指腹轻抚瓶身,眼底坠满了拔除“心疾”的快感。
朱颜醉,无色无味,饮之当夜便有醉态,两日便沉睡不醒,直至全身衰竭而亡。
楚哀指名用它,要的就是这神不知鬼不觉的消亡。
元寅垂眸,躬身道谢,“还望楚哀公子在王上面前多加提携。楚哀公子若有吩咐,元寅自当倾力相助。”
他再度站直了身体。楚哀摆摆手,一副盛姿玉容略显得意,“罢了罢了。这好处,自然少不了你的。”
说罢,他将瓷瓶放入衣袖,抬脚返身而去。
元寅扶手侧立,半晌,有极轻极轻的声音飘来,“楚哀……你果然愚昧。”
他转身的时候,微风掀开黑蓬里隐约可见的一双眼。
站在回廊那头的傅望之眼睫一颤,心底蓦然呼啸起难以抑制的悲伤。
“楚睿……”傅望之追至他的跟前,“你是,楚睿?……”
他似乎忆起了纪国国破那日,楚睿在义乌城被俘的消息。
数年已过,楚睿他,还活着吧。
傅望之殷切期望,面前的黑蓬男子能够亲口承认。
然而,男子避开傅望之欲伸手掀起黑蓬的那只手,面色如常,别过眼,不动声色地道:“你便是时贤徐庄的三弟子——傅望之吧。傅大人,元寅还有要事就先告退了。傅大人请自便。”
男子敛身间,已有告退之意。
傅望之望着他,片刻,还想伸手拦下他。
“傅大人,你怎么在这儿呐,还当真是让奴才一阵好找!”张公公迈着匆忙的步子走过来,见了一侧的黑蓬男子,又道,“哟,元寅道师也在啊。正好,王上正愁无人看诊呢。近日,王上的眼疾又犯了。”
话音刚落,张公公又一把拉住傅望之,“傅大人,王上指名要你过去,可别误了时辰。”
还未说完,傅望之便被拽走。身后的男子亦步亦趋的跟着,一路静默,黑蓬里的那双眼始终未离开他的背影。
或浓或淡的苏合香,自殿门大开之时便肆意弥漫开来。
傅望之站在背屏前望着半卧在敞椅里的祁辛,越看眉头蹙得越紧。
“王上,傅大人到了。另外,元寅道师也过来了。”张公公在台阶下躬身回禀。
站在身后的元寅直接绕过背屏,到了祁辛跟前,眼观面色,伸手探脉。
“王上,您并无大碍。只是‘千鸩’作祟,一时视物不清,心生狂躁。”
元寅将随身备好的丹药锦盒放在手边的矮桌上,“王上,日服一粒,定能缓解余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