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夫人?呵。”秦曼烟的手紧抓着方明新的衣袖,在听到这三个字后,蓦地松开了手,唇缓慢地勾起一个苍白,自嘲的笑:“你肯定也觉得我很不堪吧。卖身求荣,自甘堕落,跟的男人还是一个为人不齿的汉奸走狗。”
她眼里凝的泪,顺着脸颊滑落。可她没有擦,反而仰起头,深深地凝望着他:“可是,我没有办法啊!当今世道这样乱,我又无依无靠,我只是想在这乱世活下来啊,我有什么错?”
方明新沉默了一会儿,轻叹了一口气,语气缓和了一些,“你今晚叫我来,是想干什么?”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秦曼烟伸出手,缓缓张开,一把钥匙出现在她的手心。因为攥的紧,她手心隐隐显出红色的印痕,“这是打开周远飞保险箱的钥匙。你若想要,我可以给你。”
方明新不可置信地望她,却听她继续道:“我真的爱你。当在百乐门初次见你,我就爱上你了。明新,我们在一起吧!为了你,我连死都愿意!”
说完,她踮起脚,含泪吻上他的唇。
“卡!”陈导皱着眉,喊停,“不对。商言,你情绪没有把握好。秦曼烟此时怀着一腔视死如归的孤勇,你表现得要有张力!”
“卡!你亲上去的时候身体不要抖啊!她是一个久经风尘的女子,不是第一次谈恋爱的小女生!拍多了偶像剧,你现在不会演戏了吗?!”
“停!商言,你不要脸红!你不知道我在高清摄像机里看得一清二楚吗?!”
……
等到第七次喊停的时候,陈导的脸已经比包拯还要黑了。他沉着脸开口,“现在大家原地休息二十分钟,商言,你好好调整一下状态!”说完,他放下扩音器,从烟盒里面拿出一根烟,点燃后,黑着脸一个人走到外面。
“抱歉!”商言低头对剧组里的人说了一声,又从小雅那里拿过自己的剧本,默默地坐到一边体会戏里秦曼烟的情绪。
小雅安慰了她几句,从小包里拿出一个小面包,问她,“言言姐,你先吃点东西吧,你从发布会回来就在练习,连晚饭都没来得及吃。”
“不用了。”商言情绪低落,声音有些沉闷,“你也没吃晚饭,你先吃吧。我还要再想想剧本。”
她低下了头,重新拿着笔在台本上勾勾画画。没多久,一道阴影投映下来,她边抬头边说,“我不吃了,你……”
待看清楚人后,她顿了顿,挺不好意思地开口,“秦老师,对不起,是我拖累你了。”
她手上拿的剧本已经略旧,边角折痕明显,上面笔记做了许多,看得出来她已经认真准备了。秦穆直接坐在她身前的一个小板凳上,问道:“你知道我拍许导的《千秋万代》的时候,第一场戏ng了几次吗?”
“……十次?”《千秋万代》是秦穆入行接的第一部 作品,商言觉得他可能是想用自己以前的失败经历安慰自己,就试探性地报出了一个数字。
“不是。”秦穆笑着摇头:“是两次。”
“这……”商言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来,“秦老师,你到底是想来安慰我还是挖苦我啊?你是说我没有演戏的天赋,所以该直接息影退圈了吗?”
秦穆看着她,认真地开口道:“我的意思是,演戏,演技当然很重要,但更重要的,是对剧中人物的理解。当年,我为了演好宋屹这个末路英雄的角色,写了一整本的读后感。”
“现在,你告诉我,你觉得秦曼烟是一个怎样的女人?”
第七章
听到这话,商言握着圆珠笔的手不自觉地加了几分力道。低头想了好一会儿,她才开口回答。
“我觉得秦曼烟是一个特别可怜的女人。她爱方明新,可是她又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两人云泥之隔,他们之间是没有可能的。后来迫于生存,她又不得不去做周远飞的情人,即使她后来过上了以前自己所向往的那种锦衣玉食的好生活,可她并不快乐。不,应该说,她一直都很痛苦。”
她停顿了几秒,对上秦穆带着鼓励的眼神,心中增了几分信心,声音愈发肯定地继续分析道:“或许刚开始,秦曼烟的痛苦没有那么强烈,可是后来在晚会上,她和方明新重逢,她想起了五年前的那段爱恋,内心的痛苦就像,就像是……”
她秀眉微蹙,偏着头,正在努力地思考一个恰如其分的形容,“就像是从冬眠中苏醒的猛兽,越到后面,她的痛苦就越强烈。”
秦穆听得认真,待商言说完,他才反问她一句,“你觉得她为什么要冒着生命危险,帮方明新偷出钥匙?”
“或许,她想用这把钥匙作为交换,换他带她离开?也许她觉得自己冒着生命危险替他偷钥匙,会让他感动,然后这种感激会转变成爱情?”
“你觉得她真的相信方明新会带她走吗?”
商言认真想了想,没想明白。眨眨眼,她将心底的疑惑明明白白地说了出来,“难道她不相信吗?可是,如果她觉得方明新不会带她离开,那她偷了钥匙,日后肯定会被周远飞发现的啊!她在周远飞身边呆了这么些年,她知道他的手段有多么残忍,被发现后,她只有死路一条了!”
秦穆不认可地摇摇头,“也许,她就是想死呢?”
“啊?”商言愣住了。
“秦曼烟从小寄人篱下,才十六岁就进入了百乐门这种地方,后来还成为了汉奸周远飞的情人。像她这样的人,其实内心比常人更加敏感,也更擅长揣度人心。”
“她在做歌女的时候就觉得自己配不上方明新了,现在她当了三年周远飞的情人,你觉得,她真的相信方明新会因为这把钥匙爱上她,然后带她走吗?而且,方明新现在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了。”
方明新喜欢的是季潇潇扮演的白茉,他们是在圣彼得堡留学时认识的,毕业之后又一起回到上海。只是,白茉误会了方明新,以为他为了名利投靠周远飞,对他逐渐疏远。可一直到死,方明新都深爱着白茉。他和白茉一样,都是有信仰,而且是可以为了自己的信仰舍弃生命的人。
而秦曼烟为了活下去,可以出卖自己的身体和灵魂,在一个自己恶心透了的男人身下曲意承欢,光从这一点来看,她就和白茉不一样。她也知道,自己永远也比不上白茉。
“所以,”商言似乎有些懂了,“她是在求死而不是求生?她去见他,只是因为她不甘心,不甘心自己这一辈子就这样了,所以她才去放手一搏,虽然她心底很清楚,方明新不可能爱她,也不可能带她走。所以,她此时应该是绝望又无助的,对不对?”
“差不多。”秦穆站起来,对她赞许地笑了笑,“剩下的,就靠你自己继续体会了。”
二十分钟后,化妆师过来给商言补妆,工作人员把灯光和设备都调好后,陈导对着扩音器喊了一声“action”,所有人快速地进入了拍摄的状态。
与之前不同,商言这一次没有踮脚去轻轻触碰他的唇,而是伸手用力地搂住秦穆的脖子,迫使他不得不低了几分头。她将唇直接覆在了秦穆的唇上,微微侧过脸,通过借位,使别人看着就像是她真的在强吻他一样。
秦穆用力推开她,她踉跄了几步,险些跌倒。可她又重新扑到秦穆怀里,死命地将他搂住,像是溺水的人抓住唯一的一根浮木,颤着唇,带着恳求地说道:“求你了。我只爱你,也只想要你。你让我和你在一起,好不好?”
说完,她又慢慢地吻上秦穆,眼泪落到嘴里,是淡淡的咸味。而这次,秦穆没有推开她。
“ok!这一条可以过了。”陈导的脸色缓和了几分,但表情还是很严肃:“你们准备一下,马上拍下一场戏。”
商言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和上一次相比,她这次设身处地,把自己直接带入到秦曼烟这个角色中,想她所想,因此她也把秦曼烟内心深处的挣扎和绝望表现得更加突出,更加到位。
刚刚拍戏时,她整根弦都绷得很紧,全身心投入,根本没时间乱想,现在空了下来,想到刚刚的那一幕,她不由得脸红,心砰砰跳个不停。虽然刚才是借位,但是她和秦穆也算是超级近距离接触了,两个人挨得很近,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不行不行!不能继续往下想了,再想下去就该拉灯了!
她轻轻拍了拍脸,深呼了一口气迫使自己平静下来,三步做两步走到秦穆的跟前,虚心求教,“秦老师,你觉得我刚刚表现得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