乍暖还寒的雾天 (6-4)(2 / 2)

“龙,就这个人?就他?”

“分明是个猴子,还敢冒充龙?”

显然边尧也听懂了,他略有烦躁地转过脸,问:“月哥,这老头子到底来干嘛的?”

月哥眯着一双狼眼,边尧又说:“关于lunatic的事情你们应该已经私下商议过了吧,具体如何审问他们,审问的结果是什么也不让我们知道。明明是我们抓回来的人,明明对方针对的、想要抓走的也是我们。”

“像什么话,一口一个‘我们你们’的,你到底跟谁是‘我们’你不明白吗?”边尧爸爸略有些不悦,“我都听眠月说了,他明明警告过你不要冲动行事,你却还是拿自己做诱饵跑去涉险。你这样做,把担心你的人都置于何处?这和你小时候被抓走那次不是一样?不清楚自己的位置,也不和家里沟通,自负、愚蠢、冲动,还一意孤行,你这都是谁惯出来的毛病?”

边尧尚未答话,我已经“腾”地站起来,屋里所有人都看着我,我脑中清楚这里没有我说话的份,但听见有人这样说边尧不好,我就是忍不了。

“边尧一点儿也不冲动,他也不蠢,他是我见过心思最细,脑子最好的人之一。”我说,“您是他爸爸,就不能好好关心他吗?刚一见面就兴师问罪地责怪他,您分明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我话一开头,心情难免愈发激动——认识边尧这半年以来,他家里的人就像是不存在一样,从未在他的日常生活中扮演任何角色,难怪边尧从小就爱往月哥家里钻。

“也许您有您自己的情报来源,也许您觉得自己关心到了您认为重要的部分,这就够了。但我听下来,却尽都是什么灵契,什么属性的。作为一个父亲,您难道不应该问问他生活如何,过得怎么样吗?难道不该关心他有没有按时睡觉,平时吃饭吃得习惯么,有没有生病,考试成绩如何,学校里有没有交到朋友……”

边尧好不容易才变成这样爱笑爱说话、稍微活泼一点的样子,好不容易才愿意坐到同学之间和大家交流,好不容易才摆脱失去能力后自己就是个废人的消极思想。他爸爸怎么回事——就算是边尧爸爸,怎么可以一出现就说这些可恶的话。

“就算没有属性力量又怎么样呢?结下灵契与否会改变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我说完这一番后话,胸膛一起一伏、气喘吁吁的。

边尧爸爸看着我,声音沉静地问:“你说完了吗?”

我满腔愤慨被这冷冷一句话给浇得透心凉,他接着说:“我不知道你家里的教育是怎么样,这么大的男孩儿了,还要我去关心他吃了没睡了没,他是残废吗?”

“难道把他当残废的不就是你们吗!”此话脱口而出,我瞬间意识到自己逾距了,瞬间偃旗息鼓,诚恳地道歉:“对不起。”

边尧爸爸怒容初现:“谁告诉你可以这么和我说话的?”

“我说的,”边尧忽然插嘴道,“我跟他说我家人都把我当残废,当傻子,所以我才离家出来上学,过年也不想回去的。怎么了,这话由外面的人说出口来,伤你自尊了?”

边尧站起身来拽我胳膊:“走了,懒得跟他废话,我们回家去住。月哥回见,等讨厌鬼走了我们再回来。”

“好——了——”月哥终于开口了,拖着长长的尾音,他又说了一次:“好了。”似乎完全不被屋内的僵硬气氛所影响,或者早已见惯这父子俩见面便剑拔弩张的场景,月哥颇为淡定地说:“马上准备开饭了,你俩哪儿也别想去。”

“小尧和你父亲说话的时候,态度稍微好一点,别浑身都是刺儿。”他又转向边尧爸爸,“不过小朋友说的也有道理,好久不见,过年也没有聚过,大家聊点开心的事。”

边尧一脸“我和他没有什么开心的事好聊”,但也没有拆台——这家伙说到底还是很尊敬月哥的。我扭头去看褚小狼,不料这家伙终于逮住机会,快速叫唤着“我去问问秦叔晚饭准备得怎么样了!”,说罢便“噌”地逃了。

月哥转过头问边尧爸爸:“我们也过去吧?”

边尧爸爸抬头在我脸上扫了一圈,那目光分明并没有一个聚焦的点,却宛如有实体一般独具穿透的力量,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在蚕食我满腹紧张不安的情绪。所幸他很快对我失去了兴趣,点头道:“好。”

两人出门后,我这才发觉自己已一身冷汗,拉开套头衫不住地扇风。转过头来,刚才还拒人千里的边尧居然一脸似笑非笑:“小龙真牛掰啊,我第一次见有人敢跟我爸叫板呢。”

“我都要崩溃了!闹半天你看戏呢!”我崩溃大叫,“我是不是搞砸了啊?这下子别说好印象了,你爸肯定觉得我是个大傻x吧。都怪你也不拦着我,明知道我一紧张就话痨。”

“他觉得全世界都是傻x,就他自己最厉害。”边尧居然笑意盈盈的:“况且拦着你多没意思啊,你那番演讲发表完,我爸那个表情我可以笑三年。”

我郁闷地瞪着他,边尧说:“况且你跟他吵架没用,你越是激动,他越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我这些年早明白了,最好的方法就是不搭理他。”

我愁眉苦脸道:“你也不早点跟我说,就放我一个人在那边出丑。”

“我哪里知道你会那么激动,何况我最后不是跳出来救你了嘛。不过……”边尧表情微妙地说,“原来你觉得我那么好、那么厉害啊?以前都没发现,你这人倒是挺护短的。”

我根本听不进去:“我不想和你说话,我烦着呢。”

边尧微微躬着背,手背在身后,脸凑到我跟前,揶揄道:“还不想和我说话呢,你一上来就叫爸爸,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不得了的事,我当时都懵了。”

“那就是口误!”我怒道,“难不成你最开始没什么反应,是在琢磨这个事?”

“没有没有,”边尧很不真心地说,“我在心中暗暗为你加油鼓劲。”

我:“……”

我丧尸般游荡到饭厅时,两个大人正挨在一起说什么严肃的话题,我抬头瞥了眼一旁的电视,里面正巧在放本省新闻。

新闻内容是某企业高管、总经理和董事会成员之一接连自杀——虽然二人都留下了遗书遗嘱,但由于时间太过凑巧,死因也都是过量吞服安眠药剂,所以警方目前还在调查之中,暂时没有排除他杀的可能。

“又是自杀。”我随口感叹道。

“又是?”如炬的目光再次聚集到我脸上,边尧爸爸问:“还有谁自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