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轨持续掠过,疾风吹得她裙裾飞扬。他担心她受不住,问:“你冷吗?”
沈如磐依稀知道萧与时说了什么,但具体内容压根听不清,困惑地反问:“你说什么?”
他又重复遍,她仍然没有听清。
轰隆声声入耳,盖过一切声音。他不说话了,单手抚上她的脑后,把人往怀中一压。她猝不及防低头,柔软的嘴唇从他的下巴一路擦过,停在他的衣领,贴着他喉间薄薄的皮肤。
她懵了,也根本没有机会说话,因为他用双手环在她的身后,将她稳稳地揽在胸前,护住她。
月光如水,钟声长鸣,疾风激荡。
她的耳朵什么声音都听不到,唯独听见他胸膛沉稳的心跳;她的眼睛什么都看不见,唯独看见她和他相贴交融的影子——
就仿佛她和他是一对相拥的恋人。
她回神,本能地想要挣脱。他俯下头拉近和她的距离,在她耳旁低语:“再等等,轻轨很快过去。”
声音低醇,清透润泽,但能轻易拨动她的心弦,叫人心口一悸。恰是这一刻,沈如磐突然明白了内心深处不平静的情绪究竟是什么。
是庆幸。
庆幸他没有女朋友,否则哪个女生都无法目睹他对她的举动而不吃醋,哪怕他的举动仅仅体现了西方人的绅士风度。
她的眼睫颤了颤,眸子里有复杂的情绪流转,末了,无言地伏在他的怀里,任由清冽的花香气息扑入鼻。
……
轻轨疾驰,桥身震动。轮椅也随之颠簸,那系着的人偶气球全被大风吹走。
红红绿绿,缤纷妍丽,就像潘科区的雪夜。
无声,淡暖。
第22章 娜塔莎
等到轻轨从桥上驰过, 沈如磐退出萧与时的怀抱。
她的长发被风吹乱, 面颊泛起薄红,显得人有几分不安。她低垂着视线不看他,整理一下自己, 细声道:“桥上风大, 我们回去吧。”
和来时一样,她坐着轮椅,萧与时推着她走在后头。他走几步说:“附近有一座著名的断顶教堂, 也就是晚祷钟声响起的地方, 你想去看看吗?”
她却回答:“我有点累了。”
言下之意是要回医院。于是下了桥行至路口, 萧与时说:“我给司机打电话,请他把车开过来。”
“不用了。我们不同方向,我可以自己坐出租车回去。”
“还是我送你。”
“真的不用了。”
她的态度颇礼貌,和刚才敞开心扉谈天说地的样子略不同。恰好有出租车驶来,她推着轮椅迎上前, 萧与时站在她的侧面, 伸手一扣便阻止了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脸色平静忽然说要回去的样子,让人油然而生疏离感。城市之大,只要说声再见就可转身不见, 而再见之日又是何期?
“如磐,”萧与时唤她的名字, “听话, 让我送你。”
沈如磐将要回答, 萧与时就当她默允,不着痕迹地转开话:“口渴吗?我去给你买点喝的。”
马路对面是咖啡馆,他让她在外面等,只身进去。
他身姿高挺,五官容貌出众,在人堆里格外显眼。咖啡馆内好几个小姑娘的眼神都悄悄飘到他这里。
而他浑然不察所有的打量,点了杯热牛奶后转头看过来。姑娘们按捺不住好奇也朝这个方向瞅,目光捕捉到坐在轮椅上的沈如磐,那毫不掩饰的眼神里瞬间多了一层……失望和惋惜。
沈如磐的内心登时五味杂陈。
她也曾经面对过类似的情景。
那时十五六岁,就因为同看一场电影而被母亲认定自己和陆楠偷偷摸摸谈恋爱,沈如磐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被失望和惋惜的眼神包围。
虽然她竭力澄清,陆楠依然被领导批评教育,不得不写下检讨书张贴示众,少年的自尊心碎了一地。她心中有愧,不知如何弥补,万幸后来的世青赛赛出成绩,洗清她和陆楠白担的虚名,两人的搭档关系也得以延续。
避嫌、避嫌、避嫌。越是关系亲密的异性朋友,越要保持适当的距离。
否则,面对方方面面无可挑剔的萧与时,她如果不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万一引起误会,岂不是在同一个坑摔倒两次?
此时牛奶打包好了,萧与时接过往回走。沈如磐止住杂念,推动轮椅迎向他。
路边突然蹿出一辆轻型摩托车。
骑车人是位少女,油门轰得高,摩托车一下子刮到了沈如磐的轮椅。
沈如磐只觉得眼前一花,连人带轮椅翻倒在地上。少女也没料到会这样,怯怯说了句对不起,继而加速穿过马路拐入右边深巷。
萧与时连忙扶起沈如磐,这才看清她的手肘和膝盖都磕出血。他深吸口气要打电话报警,沈如磐拉住他的胳膊,头晕脑涨地说:“算了,人都跑了。”
她的裙子染了鲜血,胳膊上也有凝固的血迹,萧与时只能作罢,先叫司机把车开到路口,然后抱她上车,去便利店买来棉签和酒精,替她把伤口表面清理干净。
他的动作极轻极细致,做完这一切问:“还痛吗?”
伤口被硬挫掉了一层皮,沈如磐怎会不痛,但她听出萧与时声音里的自责,摇头说不疼。
车子将要发动之际,沈如磐发现个问题:“我的随身小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