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她嘴上不承认,陆楠最终买了两张动物喜剧片的电影票——热闹搞笑的电影看下来,确实能让人改善心情,忘记现实里的烦恼。
电影散场后,陆楠去买水,沈如磐就在电影院出口等他。
她站的地方是购物广场的中庭,从高往下俯看,能看见商场里往来的人群。商场为了营造热闹的气氛,特地请了褐发碧眼的艺术家抱着吉他弹奏歌谣。
沈如磐对德语歌曲不熟,也没怎么认真倾听。不多时一首柔情舒缓的音乐响起,艺术家用沙哑磁性的嗓音,唱出上世纪东西二德时代的情歌:wir wollen doch einfach nur zusammen sein(《我们只想在一起》。)
“你邂逅了一位美丽的女人。
那个美丽的女人,来自东边的潘科区。
你想和她共度良宵,
但是忽然之间,已是午夜时分。
她温柔地提醒你,必须回到柏林墙那边去……”
沈如磐好不容易暂时忘记萧与时,因为这样的歌词,一下子又想起他。
其实她并不知道他究竟从何时喜欢她,现在听着歌静心回顾,最初的心动大概是从潘科区的雪夜开始吧?稍后她的身体出现变化,他在机场拦住她、劝她留下,再到后来发生的点点滴滴,都足以说明他对她动心了。
他是何其稳重严谨的男人,为她默默无言付出这么多,想必是真心喜欢她。
和身份无关,和前途无关,就是欣赏她,喜欢她。她何其幸运,居然能够得到他的爱慕。
如果她的身体是健康的就好了,又或者早点遇见他,她肯定毫不犹豫和他在一起。
但是老天是公平的,不可能把年轻、才华、荣耀、幸福,全都在同一个时间点给予她。有得有失,才是人生。
陆楠回来的时候,见到沈如磐目视前方,陷入沉思。
她的神色恬淡平静,想必在短暂独处的这一丁点时间里,又情不自禁想念那个男人。
感受到他的注视,她偏下脸,目光投过来。
陆楠扬了扬手中的水,冲她淡淡一笑。
*
离开购物广场的时候,沈如磐欲排队等候出租车,陆楠叫住她,指了指路边。
那是租赁公司提供的一排电动脚踏双用自行车,沈如磐瞬间懂了。
骑车可以锻炼颈、肩、手臂、胸腹、腿臀的肌肉力量。这对常常一天四场陆地训练、两场冰上训练,从天亮练到天黑的陆楠而言,是比坐出租车更好的选择。
“我骑车带你?”
“好啊。”
大包小包往车篮里一放,他载着她像风一样自由飞快地骑行起来。
今日阳光灿烂,初夏的风吹动长发,像羽毛扫过脸颊和耳朵。沈如磐一边努力坐稳,一边提醒陆楠慢点。
陆楠却轻轻地笑了:“如磐,你还记得十四岁的时候吗?你刚做完韧带修复手术,行动不便,我天天骑车带你往返宿舍和训练馆。”
“记得,死也忘不了。”她也愉快地笑了,“你载着我太得瑟,有一次自行车车头撞到电线杆,我差点被摔下来。”
“是这样子吗?”他故意抖了抖车头。
“你再这样我跳车了啊!”她毫不示弱地威胁他。
“别——我好玩呢。”
两人说说笑笑一阵子,陆楠若无其事开口:“如磐,刚刚从电影院出来,我看见你又在思念萧与时。”
他组织下言语,接着说:“表演赛的时间快到了吧?你想去就去,不要犹豫。谈恋爱虽然不是比赛,但和比赛一样,你越退缩,后悔的几率越大。”
背后的女人一下子没有了声音。
半晌,沈如磐开口:“陆楠,谢谢你的建议,我不能去。趁现在感情浅,我还能控制自己,否则纠纠缠缠感情越来越深刻,对我不好,对萧与时更不好。我不能因为自己舍不得萧与时,就一直吊着他。他是自由的,应当有选择别的女生的权利。”
明媚的阳光从天空投射下来,和煦的微风从耳畔拂过,陆楠哑然一会,低低叹口气:“我真为你俩犯愁。”
“你真正该犯愁的是黄金联赛。”沈如磐用手指戳戳他的后背,“革命战友,你什么时候去圣彼得堡?”
“干嘛关心这个?”
“赛前时间弥足珍贵,你早点走,别因为我耽误比赛。再说你陪我瞎买瞎逛,也很无聊。”
“不无聊,挺放松。”陆楠回眸冲她一笑,笑意在嘴角漾开,直漫眼底。
沈如磐见他高兴,也就不扫他的兴致了。
怀中是陆楠刚买的矿泉水,她拧开瓶盖抿唇喝一口,不知怎的,风和日丽适合郊游的好天气,她竟然又有些控制不住地想念萧与时。
而此刻的萧与时,人就在医院。
今日柏林大学有课,他结束授课便坐车出来。
表白被拒在预料之外,他想着待会见到沈如磐如何自然地解释他不是刻意来接她,遂决定先去费恩医生的办公室坐一坐,寒暄一会。
没想到这一寒暄便是两三个小时。
从学校近况到脊椎手术其他志愿者的现状,又从沈如磐的骨赘复查的时间再到种种应对策略,能谈的都谈了,沈如磐仍然没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