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额图:回皇上话,陈天一的折子还没到。奴才们刚才还在商议,想找施琅和下面的大臣保
一保,国家多事之秋,总不能让有功之臣绝了后。
康 熙:(面无表情地)靳紫垣的儿子杀人,朕看他自劾的折子上,写得清楚明白,没有冤情,怎么保?这是你们三个人的意思?
三个人互相看看。
明珠:臣等还没议出个章程——
康 熙:交六部议罪,你们要做好人,犯不着把朕绕进去。有陈天一的折子,早送过来。三个人忙不跌地起来行礼的时候,康熙已经出去了。
三个人跪在地上,面面相觑,都是倒抽一口凉气。
22、河道总督府花厅、日、内
靳辅两眼通红,不时地咳嗽,一脸病容,已经显得憔悴不堪了。封学仁和彭志仁围坐在大桌旁边,三个人指着河道图议事。
靳辅:(说话又急又快)萧家渡的减水坝不能停!连着三年大旱,上个月黄河水重了四钱,
要是再碰到康熙十五年的大水,萧家渡顶不住的话,死了都没脸见人!封学仁:秋汛之前,合龙四道大坝,这是能保证的。
靳辅:不是四道,是十二道!你们是立了军令状的!
彭志仁:(为难地)工期已经耽误半个月了,石料供应不上来,还得耽误下去,旧有不合格
的,还要拆换,我们也着急呀!
靳辅:青石条的事情我已经配人去查了,现在库里还有,紧着你们用。工期一天也不能停!
靳辅咳嗽起来,端起桌上的药喝了一口。靳 辅:(放下碗)小福,给我热一下。
小福应了一声,端着碗出去了。封学仁和彭志仁对视一眼。
彭志仁:大人,保重身体要紧。
封学仁:(内疚地)都是我脾气急,早知道这样,我就一句重话也不对公子说了。
靳 辅:(摆摆手)幸好你发现得及时,拿这种石头修成豆腐渣堤,大家死得更早。小畜生杀人有国法,不要为他分心。
进来一个河兵。
河兵:大人,郭统领回来了。
话音刚落,郭河叔风尘仆仆地进来了。靳 辅:(迫不及待地)怎么样?
郭河叔:狼狈透顶,老百姓一见河督府的,眼睛通红,山上山下验了一遍,石头是一点问题
都没有,怎么变成碎石的,村里人也不知道,说我们使妖术。靳 辅:(沉吟一下)沿途查了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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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河叔:没仔细查。
靳 辅:当务之急,让白河沟先出石头,萧家渡停了半个多月了。郭河叔:(犹豫半天)公子不偿命,他们不出石头。
靳辅听完没反应,门口,小福“啊”了一声,碗摔个粉碎。
23、河道总督府夫人的房间、日、内
靳辅进来的时候,靳夫人正在焚香磕头。靳辅看着她没说话。
靳夫人:(不看他)我给孩子带了点替换衣服,他们倒没难为他,就是吃不下,瘦了。
靳辅点点头,没说话。
靳夫人:那天晚上我就该把他留下,多问几句就好了,是我害了他——靳 辅:(听不下去了)好了!
夫妻俩沉默半天。
靳辅:这些日子,河督府人来人往,公务繁忙,也不利于你养病,我看你——(很艰难,
还是说出来了)我看你先回老家,把身体养好。你怎么哭了?靳夫人:孩子救不活了吗?
靳辅:怎么这么说?
靳夫人:(逼上一步)你去救他?靳 辅:我可以去顶他的罪。
靳夫人:总是这样,天底下好官都死干净了吗?要你们父子俩充好汉!你让我回家哭哪个?靳 辅:(忍着气)人是他杀的!
靳夫人:他死过一回了!
夫妻俩又说不下去了。
靳夫人:(坚决地)活着,我带他人走,死了,我带他尸体走,你不用劝我了。靳辅沉默无言,退出去了。
24、河道总督府花厅、日、内
王登选一脸焦急地坐在椅子上等,听见脚步声,赶紧站起来。老远见靳辅过来,王登选打下千去。
王登选:骆马湖河阳段主事王登选给靳大人请安。靳 辅:王主事一路劳累,请坐。
丫环端上茶。两个人落座。
王登选:接到大人的加急文书,得知陈大人下落不明,卑职也心急如焚,连夜查访,工地上
并无陈大人。
靳辅:听说你克扣工钱,河工闹事,延误工期,这件事情是怎么回事?
王登选:(赶紧解释)那是万万没有的事!靳大人随时派人来查!骆马湖是个南来北往的漕运大码头,人员复杂,河工里边闹钟三郎党,一心一意和朝廷作对,卑职身上的谣言多了,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
靳辅:什么钟三郎党?
王登选:这是朝廷钦令的第一奸党,前明灭亡的时候,郑成功留下的孽种,危害我朝——靳 辅:(不耐烦地)这么说,你根本不知道陈大人曾经去过你的堤上?那你为什么又搜捕
他的客栈?他客栈里有官防文书,有来往的折本,一看便知。王登选:(四处看看)卑职有话,不忍对大人说。
靳辅:(死盯着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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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登选:钟三郎党亡我大清之心不死,眼看着黄河日益归道,心有不甘,想在卑职的工地上
叛乱,卑职接到讯报,在他们起事之前,一网打尽——靳 辅:(打断他)谁要听你这个?陈大人呢?
王登选:卑职正要说,平乱当日,有少数钟三郎党的头目在同伙冒死掩护下,仓皇逃走,卑
职依着线报,清查他们的落脚之地,没想到——查到陈大人暂居的客栈里——靳 辅:(盯着他)什么时候的事儿?
王登选:一月有余。
靳辅:(忍不住怒气,一拍桌子)一月有余,为何不早早来报?
王登选:(吓得跪在地上)卑职在心中敬仰陈大人如天神,那是无论如何也不能信的,明查
暗访,也找不到陈大人,万般无奈,只能就此回报,请大人作主!靳 辅:作主?
王登选:反叛两个字,岂是轻易说的?查而不实,下官最多丢了乌纱帽,要是查实,大人,
恐怕河道上下都要受牵连,这是犯了朝廷的大忌!
靳 辅:(说话很慢)什么钟三郎党,和陈大人是毫无瓜葛,是奸人陷害,还是谣言,我不知道,陈大人失踪一月有余,你竟不上报,先打你个失察之罪!半月之内找不到,我亲赴骆马湖,下去小心办事吧!
王登选:(脸色大变)是是是,卑职明白。
25、一间精致的卧室里、日、内
陈潢脸色已经好多了,穿着一件肥大的长袍,背着手悠闲地看墙上的一幅字。这幅字只有四句诗,即无上款,又无下款。
陈 潢:(念)曲尺木匠不离分,天阳乾象最逼真,哮天犬上点滴下,无女外孙坐龙门。陈潢不明所以,走到窗前,打开窗户看外面的风景。
门一响,朱慈炯从外面进来。朱慈炯:先生的气色好多了。
26、大宅院里、日、外
宅院颇有景致,陈潢和朱慈炯边走边说。
陈潢:在下陈天一,蒙贵人相救,还不知名姓,真是惭愧。
朱慈炯:世人都说陈天一是狂生,怎么做了官,倒假惺惺了。要知道我的名姓,倒也不难,
写在墙上那幅字上,若有兴致,可猜上一猜。
陈潢:打哑迷?木上加曲为朱,乾卦为三,把犬字的上点移到下边来,为太,无女外孙是
子,朱三太子坐龙门,你是朱三太子?
朱慈炯:(含笑)不敢当,在下正是朱慈炯,大明洪武皇帝嫡传龙孙,崇祯帝第三子。陈 潢:(愣了一下)你——失敬失敬。
朱慈炯:(指着前边一座房子)先生,请。
27、香堂、日、内
陈潢一进来发现房间正中央摆着十七个灵位。
堂上挂着两面大匾,上匾是“正大光明”,下匾是“灭清复土”。匾上插着一面红旗,上面绣着一个金色的葫芦。
陈潢不明所以,朱慈炯指着匾给他念。
朱慈炯:正灭大清,光复明土。这十七尊灵位,乃是从明太宗高皇帝至南明福王十七帝的神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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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潢大吃一惊,沉吟不语。
朱慈炯:满人鞑子占我中华河山,天下仁人志士无不愤懑,先生有治国大才,难道不思光复
我汉家天下,甘愿做满人的狗奴才吗?
陈潢:(施一礼)可惜我一介书生,无以为谢,就此告辞。
陈潢转身就走,朱慈炯没说话,轻摇折扇,微笑着看他。门口两个带刀的侍卫拦住陈潢。
朱慈炯:此地是我钟三郎教的总香堂,你既然进来孝过祖了,哪能说走就走?
陈潢转身回来。
朱慈炯:我江南江北,百万义士,只要我一声令下,百日之内,必将光复天下。我看你是个
大才,不忍杀你,何不赶快弃暗投明,知恩必报,才是君子所为。
陈潢:你把我从骆马湖弄到这儿来,谈什么知恩必报,又做师娘又做鬼的事,还是去骗小
孩子吧!
朱慈炯:我现在放你走也没用,你走出这道门,满人皇帝也会把你当成钟三郎党的头目杀了,何必做稀里糊涂的刀下鬼呢?你满腹才学,一身抱负,治河大志,皆化为乌有。何苦?
陈潢:你要我怎么样?
朱慈炯:我要你今年秋汛开闸放水,水淹北京!趁势而起,光复汉业。将来天下平定,你就
是第一功臣。
陈 潢:(大吃一惊)开闸放水,黄河两岸的百姓将死伤百万!朱慈炯:甘愿做奴才的百姓,死不足惜。
陈潢:(长笑一声)你们争天下,凭什么让老百姓去送命。你还是把我杀了吧。
朱慈炯:天下兴亡,匹夫有责,你身为汉人,不思光复汉土,对得起大明的十七帝吗?
陈 潢:刘汉李唐,赵宋朱明,爱新觉罗之清,天下是一家之天下,只有灭亡的一家一姓,没有灭亡的国家!告辞!
陈潢往外走,两个侍卫拦住他。朱慈炯:(沉吟片刻)送先生走。
两个侍卫放行。
朱慈炯在屋里踱步。
侍卫甲:(忍不住了)三爷,待他出了门,我追上去一刀杀了他。这样的狗奴才,留他何用?朱慈炯:你不懂,我将来做了皇帝,也要用他来治河呀。
28、街头、日、外
街上人来人往,很多人都围着墙上贴的布告看。
布告上画着陈潢的画像,下面标着陈潢,字天一,钟三郎党盗魁。陈潢也挤在人群里看。
29、御花园、日、外
康熙坐在冷香亭里,绕有兴致地听戏。
内廷供奉,十二三岁的小太监正在台上唱《思凡》。高士奇匆匆走来,立在亭下。
李德立走下来,高士奇凑在李德立耳边说了一句。
李德立:(回来,贴在康熙耳边)皇上,六部的议罪折子递上来了。康熙摆摆手,奏乐的内监赶紧停下来,躬身退出。
高士奇上来,跪倒,呈上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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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熙接过李德立递过来的折子,看了几眼,扔在桌上。
康熙:(气愤地)六部的罪怎么议的?斩立绝!怎么不判个剐?一千零八刀,你们可解气
了!
高士奇:按照大清律,官员无故屠戮平民,是斩立绝的罪,皇上可以开恩,改为斩监候。康 熙:他们恨靳辅,恨他骤然之间平步青云,恨他不讲人情,高士奇,以后六部给你议罪,
恐怕更重。
高士奇:(吓得直磕头)这不是臣的意思,皇上让六部议罪,上书房的大臣不许参议,臣不
敢违禁。
康 熙:(口气缓和下来)朕让六部议罪,也是给你们个台阶下,下面保一保,朕也好说话,非要推车撞墙,靳辅就这么一个儿子,他给国家效力,朕连他的孩子都保不住,这个皇帝也当得太窝囊了!
高士奇:总要皇上乾纲独断,臣愿意单独上折子,保靳紫垣。
康熙:(口气软下来)朕就气那个陈潢,他和靳辅生死之交,怎么到这时候哑巴了?还是
装清官?
高士奇:(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份折子)这是参奏陈潢的折子,臣正要请示皇上。
李德立接过折子递给康熙,康熙接都没接。康 熙:怎么回事儿?
高士奇:两江总督噶礼领衔,骆马湖河阳段主事王登选列名参奏陈潢,加入钟三郎党,为重
要党魁,于上月煽动河工闹事,不法情事十七款大罪。康 熙:(嗤之以鼻)嘁,这又是唱哪一出?驳回去!
高士奇:驳不得,皇上,陈潢的戴罪折子也递上来了,说他承认在钟三郎香堂里住过,也见
过朱三太子。
康 熙:(目瞪口呆)这——这是从哪里说起?他现在人呢?高士奇:被关押在骆马湖县衙。
康熙:县令是谁?
高士奇:刚刚从贵州调任回来的于成龙。康 熙:于成龙?是当年抢漕粮的那个吗?高士奇:正是。
康 熙:(点点头)治河刚有点起色,就有人给朕吃苍蝇,把鼓拿来,朕要去去胸中秽气!李德立递过鼓锤,康熙有一下没一下地打着,越打越激愤。
鼓声如雨,高士奇和李德立脸上都有畏惧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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