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哥哥这些日子在朝中并不好过,何况秦炎是个什么东西,他哪来的资格让哥哥帮他安排?
想到这,又想起先前那副场景,袖下的手紧紧揪着底下的引枕,嗓音阴沉,脸色也十分难堪:“是王七娘。”
“一定是她挑唆秦炎说出这样的话,是她想害了我和哥哥!”
耳听着这一字一句。
德妃却没有说话,她只是垂着一双眸,一瞬不瞬地看着自己这个女儿。
她自然相信永寿的话,也相信她不可能会在这样的事上牵扯到无珏,可问题是,如今这话是不是真得,已经不重要了。
永寿挑唆秦炎是真得,设局陷害杜若是真得,众目睽睽之下亲口承认也是真得。
那么。
她到底有没有说过那样的话,还重要吗?
不重要了。
世人只会相信他们所相信的。
无珏这阵子本就因为林雅那桩事,被朝中几位老臣所不喜,加之魏国公和萧无琢那派的人从中挑唆,陛下本来近些日子对无珏已有不满,再加上今日这桩事,无珏这条路只怕会走得更加艰难。
思及此。
德妃捻着佛珠的手收紧,几十颗佛珠挤压在一起,丝线也因为太过用力的缘故有些绷不住,到最后,丝线断裂,佛珠也顺着一颗颗往下掉。
眼看着这幅画面。
萧无琼先是一怔,而后又生出几分畏惧,抿了抿唇,想说些什么,可看着母妃阴沉的面貌却有些害怕得往身后的软榻又靠过去了些。她不是第一次看到母妃这幅样子,被外人称为活菩萨的母妃,私下却有着截然不同的一面。
她幼时和母妃同住。
在无数个午夜梦回的时候,看到母妃独坐在床前,手里握着一幅画,神色阴沉,似是在看着自己今生的劲敌。
那画中的女人,她从来没有见过,可那样的美貌,即便过去几十年,她都仍旧能够清晰得记得。
有一回,她忍不住问母妃,那画中人是不是仙人?
那个时候,母妃做了什么?她的母妃,平日温柔的母妃猛地转过头来,摇晃着她的身子,恍如疯子。
后来,她终于知道了那个女人的身份,前朝赫赫有名的九江公主。
是父皇深爱的女人。
也是母妃这辈子最恨的人。
只是这样的母妃,她已经很久没有看到过了,如今再见,幼时的恐惧袭上心头,却还是得压抑着心头的恐惧,颤声问道:“母妃,如今我们该怎么办?”
怎么办?
听着这一句,德妃那双幽深的目光,轻飘飘得落在她的身上。
这个糊涂东西,如今竟然还有脸来问她怎么办?她也不知道这几个月来是怎么了,无珏跟变了个人似得,以前的清明不在,如今永寿又因为王家那个小子,做出这样的混账事,她生平头一次觉得精疲力尽。
可再头疼。
这也是她的女儿,不能置之不理。
所以她还是说道:“你这回做出这样的事,一顿责罚肯定是免不了。”
她想得是,永寿送去皇家寺庙清修一段时间,只是,先前惠妃也过来了,那个女人绝对不可能只是这么简简单单得就放过永寿。
可她会做什么呢?
刚想到这,外头就有宫人进来。
压下心头的思绪,拧眉看向她,淡淡问道:“怎么了?”
宫人是先朝两人行了个礼,而后才答道:“娘娘,惠妃朝帝宫去了。”
这个时候?
德妃皱了皱眉,也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出声道:“不好。”
第194章
宫道上。
连枝手提绘着缠枝莲纹的宫灯,恭恭敬敬得站在王珺身边。
夜里风大。
宫灯底下坠着的方胜络子这会正随风飘荡着。
虽说如今已经是正月里了,可这天却还是冷得厉害,尤其是这夜里的风,打在人的身上就跟寒冬那会廊下的冰凌子似得,生疼。
王珺手揣着兔毛手兜,整张脸尽数埋在兜帽里,兜帽边缘一圈毫无杂质的白狐毛时不时被风吹得拂在脸上,有些痒,可她这会也分不出手去拨弄。
如今已快到了宫里下匙的时间,先前来参加灯会的客人早就走了,她因为和姑姑多说了话,这才迟了些。
走到避风的长廊,察觉周遭的风缓了些,王珺才放慢了些步子,只是脸却还是埋在那兜帽里头没有抬起,边走边问身边的连枝:“先前让你去打探的事,可有消息?”因为低着头的缘故,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这倒也方便她不必特意降低声调了。
连枝听着这话,轻声回道:“先前惠妃娘娘去了帝宫,不过出来的时候倒也没什么欣喜的样子,这事……估摸着是没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