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正在气头上,并未察觉,太后身后的颜如璋跟雪茶却瞧出不妥,两人双双走上前来。
颜如璋扶住皇帝,打量之际,便瞧见他明黄的龙袍上一抹血渍,瞬间心头巨震。
雪茶见有小国舅照料皇帝,他便去扶住了仙草,原来仙草此刻半靠在柱子上,脸色苍白,两鬓带汗,不知是怎么了。
太后胸口起伏,又看向仙草,蓦地似找到出气口一样,便道:“还有你!当初说要走,今儿又回来,你到底想怎么样?何况见了本宫来到,你居然大模大样地也不行礼?看样子是在宫外性子野了,这样的人,皇上竟不舍手?你若是嫌弃这后宫的妃嫔不合你的意思,那就叫司礼监再选秀女就是了!”
仙草摇摇欲坠,半靠在雪茶身上,望着太后一笑。
太后见她这般反常,更加诧异:“你……你这是在做什么?”
仙草望着太后,笑道:“娘娘,您如此得意,可还记得当初在后宫内处处给人欺凌的时候?”
颜太后大惊失色,连颜如璋、赵踞等都也震惊。
太后圆睁双眼,简直要窒息:“反了!皇帝,你听听她说的什么话?这样的奴婢,如何能留在宫中,叫我看,简直该……”
“该打死吗?还是该赐死,”仙草将雪茶推开,凝视着颜太后道:“真是难以想象,以太后的性子,居然会那么干脆利落地一杯毒酒赐到了紫麟宫,太后就那么恨太妃?你千不念万不念,也当念在太妃当初并没有真的欺负过您,反而暗中接济,难道这些事,太后都忘了吗?”
颜太后惊怒交加,语无伦次道:“真的、是反了!”
仙草道:“的确是反了,是黑白颠倒的反,这宫里头好人是做不得的,是不是太后?所以当太后可以左右别人的生死的时候,才会毫不犹豫。”
太后呼吸急促,忍无可忍地大叫道:“皇帝你听见了没有!你竟纵容这贱婢……”
赵踞深看仙草:“够了。”
仙草看看赵踞,又看看太后,仍是笑着说道:“我其实该恭喜太后跟皇上的,你们母子天伦之乐,何其圆满,只可惜……我们太妃娘娘却死的冤枉而凄凉,如今,她唯一的至亲也都给你们害死了,你们却一无所知,心安理得。”
她虽然在笑,泪却从眼中滚落下来:“真是有趣,这天底下,好人不长命。”抬眸看向赵踞,仙草继续说道:“皇上你不知不懂我为何要出宫吗,我不想留在这里看这些看厌了的人,我怕有一天我也会忍不住变成恶人,但是你还是非得逼我回来。”
颜太后总算喘过一口气:“你给我住嘴,你这贱婢,谁给你这样大的胆子,让你在这里诋毁我跟皇帝,你……就跟徐悯一样,都是不知廉耻规矩的贱人……”
皇帝眼神一变,太后却无法消减心头之恨般,回头道:“来人,给我把她拉下去,给我活活打死!”
赵踞喝道:“太后!”
颜太后已经有些失去理智,她瞪向皇帝:“皇上你今日若是不杀了她,那就拿刀来杀了我!”
颜如璋见太后如此,忙道:“太后……”
太后却不许他开口:“你跟他是一伙儿的,都是给这个狐狸精给迷住了,今日我一定要除了她,谁要拦着,除非踩着我的尸首!”
太后如此盛怒,周围众人纷纷跪地。
颜如璋也跪了下去,赵踞咽了口气,摁着腰间,正欲跪下,颜如璋突然醒悟:“皇上!”
赵踞白着脸,终于跪地道:“太后,不管如何,请太后息怒,朕……自会处置。”
腰间的伤越发疼的钻心,皇帝眼前一花,手上的匕首差点儿落地。
正在这时,却听仙草道:“真是母慈子孝,感人至深啊。”
赵踞喝道:“你还不住口!”
周围都是跪了一地的人,只有仙草没有跪:“皇上,不用你替我求情。生死有命,我说过了,我已经不在乎。”
仙草说着,竟移步往前。
颜太后本又要发怒,却见她竟是走向自己,一时惊怔:“你……”
仙草歪头看着太后,点点头轻声说道:“太后有个好儿子,只可惜,皇帝没有个好娘亲。”
颜太后简直如在梦中,不能置信天底下竟有人敢对自己说这种话。
赵踞突然意识到不对,他慢慢站起身来看向仙草。
就在太后暴跳之时,仙草回头跟皇帝目光相对,她眼中有泪未干,仿佛是想笑,不料一张口,竟有血从唇边涌出。
她再也撑不住了,闭上双眼往后倒去。
在皇帝面前,就仿佛是紫麟宫里被风吹折的春日杏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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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给颜如璋哄劝,好歹先回延寿宫了,临去还恨恨的念着不能饶恕。
其后,太医院里连出了十数个经验丰富医术精湛的御医,往乾清宫飞奔而来。
但是结局却让皇帝很是失望。
据太医说,仙草的体内毒发,本会无救,可先前好像给人用什么压制着,才得无碍,可偏偏最近失了调养,又加上心绪不宁大悲大喜的缘故,所以催的毒性发作更快了。
赵踞恼道:“朕不想听没用的,只说诊治的法子。”
太医们低着头彼此相看,都是面带苦色,其中一人道:“皇上恕罪,若是臣等从一开始接手,此刻或许会有头绪,但是现在为小鹿姑姑治疗的另有其人,那人用的什么药,臣等无法窥察,如果擅自下药,倘若跟他先前所用犯冲,非但对小鹿姑姑无效,反而会有害!”
赵踞抵着额头。
颜如璋在旁边听到这里,突然想起一件事,当下忙上前告知皇帝。
天色已暗,宫门口的小太监接了镇抚司送来的沈君言。
因沈君言走的慢,太监们忙又传了肩舆,一路小跑地抬着往乾清宫而来。
跟这些慌里慌张的小太监们相比,第一次进宫的沈君言反而十分淡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