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样的保证,少女便抬起头来。
双眸因为泪水比平时看上去更亮,少女微微哽咽,嗓音有些沙哑:“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啊。”
“啊?”
然而兰君已经拍着裙子站了起来:“我要给仙子去准备热水了,先告退了。”这么说着,已经磕磕绊绊转过身去,提这裙子跑了出去。
何所思望着对方的背影,微微歪了歪脑袋。
——果然有什么事隐瞒着吧,兰君。
——嘛,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毕竟从一开始,对方就没有掩饰。
下午的时候,何所思又迎来了一个意想不到又意料之中的人——这个人就是王重葛。
自从在这个府里,常慧莫名“失踪”之后,除了何所思被禁足了三个月,王重葛也减少了出门的次数——她对常慧失踪之前所做的事最清楚,然而对内情却一无所知,所以虽努力装的自然,但是还是难免有些惶然。
何况,对方是裴霓裳。
王重葛不仅害怕裴霓裳,还害怕裴家这个庞然大物,思来想去,裴霓裳的禁足期已过,王重葛就来了。
她知晓裴霓裳根本不喜欢别人去看她,所以这回除了看望这件事之外,也准备了另外一个消息。
这消息是她昨天刚刚听到的,她二嫂嫂胡萧然来看她,因时间充裕,便说起了这件事情。
说这个消息的时候,胡萧然是很平静的。
“千秋道君死了。”
这话一出来,王重葛便打翻了手边的果盆,樱桃荔枝乱七八糟撒了满怀,她慌慌张张地叫侍女过来收拾了,又换了件衣服,才继续同胡萧然说这件事情。
“千秋道君?”她的语调有些懵懂,就像是不懂事的小女孩乍一下听到不知道的名词一样,然而很快她的眼神清明了,她望着自己的嫂嫂,好像现在才明白她在说什么,“你是说,何所思死了?”
胡萧然点了点头:“本来以为是谣言,不过我又听说一个消息,便觉得这可能是真的了。”
王重葛还沉浸在上一个消息中,只下意识地问了句“什么?”
胡萧然便一脸平静道:“云天宗要把云柔送进广裕仙门。”
“……!”王重葛吃惊地抬起头来。
“云天宗之前敢和广裕仙门对着干,另起炉灶,不过是因为培养出了一个何所思,如今它们倒贴上来,想必何所思已死的事情,就应该是真的了。”
王重葛在这一瞬间紧紧攥住了手,以至于小指甲上长长的涂着粉色丹蔻的指甲直接被折断了,但她没什么感觉。
有一把重锤不断敲击着她的心脏,带来可以覆盖掉一切的钝痛,脑海里所有的思绪都已经远去,只有一个声音不断的循环——
何所思,已经死啦。
她花了一夜才从梦靥般不可自拔的情绪中转醒,她咬着嘴唇令自己正视眼前的一切,于是她来到裴霓裳的小院,准备第一个告诉她云柔可能要进广裕仙门的消息。
何所思第一眼看见王重葛的时候,就发现了对方的不对劲。
他回想之前的事,觉得王重葛或许慌张或许恐惧,但绝不应该有现在这样的神情,恍恍惚惚,好像在做梦。
毕竟是曾经有好感的姑娘,何所思推了一叠他最喜欢的玫瑰酥过去,又为她倒了一杯清茶解腻,笑语道:“重葛,你是怎么了?”
如果是因为他的关系,他觉得王重葛大可不必害怕到恍惚的地步,他希望王重葛能够安心点,便更努力的做出亲切的模样。
王重葛却越发心惊,她觉得裴霓裳此刻越温柔亲近,待会儿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可能更生气。
但是她终于还是要说出来。
她斟酌着语句:“裴姐姐,昨日,我嫂嫂来看我了。”
“哦?这是好事。”
“我嫂嫂的姐妹,有一个是云天宗的内门弟子,我记不清是什么名字了,因为和她的关系也不过了了,但是最近又亲近了些,大概是因为云天宗也更亲近仙门了。”
何所思本笑颊嫣然,听到这话,忍不住愣了一下。
看在王重葛眼里,便是她非常重在意这件事了,她知晓整个后宅恐怕都没有比裴霓裳更喜欢广裕仙君的人,因此知道她得知这个消息定会非常在意。
她在袖子里掐着自己的手腕让自己保持冷静,终于还是说了出来:“他们得到一个消息,说是云天宗,准备吧云柔送进仙门——你知道,这事也是向来有的,这府里的姐姐妹妹,也大多……”
她话未完,对面已经打断她的话问了出来:“为什么会这样,云天宗和广裕仙门,不是向来……井水不犯河水。”何所思将“并不交好”换了个词。
王重葛心中又是钝刀子割般的疼痛,有一股热流从喉咙口涌上来,让她想大哭一场,但是她终于还是忍住了,她甚至于扯出一个笑来:“因为传言说,千秋道君他,已经死了啊。”
她忍住从心底不断涌出的悲哀痛苦,调动着所有的神经希望自己只去在意对面的裴霓裳的神情,但是眼前似乎是扭曲的,她看不见裴霓裳也看不见屋内的摆设,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了过去的场景。
“我跟你打赌吧,三个月便能练出他们说的那种丹药。”
“好啊,赌什么?”
“嗯,要是我输了,我偷也好抢也好,一定把你说的丹药弄到手,但是要是我赢了……”
“什么?”
“那你就要亲我一下。”
“!”
“说笑的!你当真了?”
往日种种仍清晰如画卷,然而回忆中的人,却早已经从生命中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