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他或许比一般大家公子更加自制,更加自律,不像有些纨绔那样,只知享乐,天天灯红酒绿纸醉金迷,甚至荒淫无度……可他毕竟是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家族地位的崇高和生活条件的优渥,让他根本从未想过体会普通百姓的困苦烦忧,也根本没想过国家怎样、气候怎样、地区治理怎样……即使,长大了,真正地走入社会,自己创业或者参与到家族企业中,他所见所听也都是商场的尔虞我诈、勾心斗角,与这些边远地区的百姓生活毫无关系,与土地沙漠化毫无关系,与环境的保护、水土的保持、绿洲的延续更是毫无关系……
但真正走进西关县,一步步走到西关县治下的一个个乡村,一个个农户,用某电视台的一句宣传语,那就是‘坐在百姓的炕头上,才能真正倾听到百姓的心声!’亲眼所见,亲耳听到,新手握过一只只苍老粗糙干裂的手,亲手摸过一张张面黄肌瘦发育不良的孩子的脸……他才真正体会到,百姓的不易,然后,这种种不易和困苦之色打动的他,又在努力寻找落后贫穷的根由……可,找来找去,他才发现,地球气候变化大环境作祟是一个原因之外,更多的则是人类行为对大自然的破坏,让这片曾经水草丰茂的绿洲几乎被沙漠吞噬,绿色不在,满目疮痍。
偏偏,这些发生的原因,还是百姓的无知,百姓的急功近利,百姓的贫穷和困苦……穷苦,让百姓饥不择食,让百姓挖地三尺根本不知保护;可如此毁灭性的采集之后,却是更加毁灭性的结局。
百姓根本不管会不会造成环境破坏,千百年来向地球索求的习惯,让他们根本不会想到‘保护’二字!即使政府限制采挖,他们也有的是办法和你打游击。
越调查,越了解实际,郑卓然觉得越无力。
原本美味的沙葱羊肉馅儿蒸包,此时都仿佛失去了滋味儿。
看着郑卓然脸色发灰,嘴角上一丝笑意根本没有喜悦,全部都是苦涩之意。顾爽的心颤了颤,然后反手,将他的手捧住,包裹在两手的手心,慢慢地摸索着,柔声道:“这事不能禁!”
郑卓然疑惑地看向顾爽,一时脑子也打了结,想不出明明对环境破坏担忧不已的妻子为什么会不允许禁止采挖沙葱?只要想想办法,把沙葱列入与甘草、发菜等植物一样的禁止采挖品行列,就能起到一定的保护作用。虽说,禁止之下也难免仍有盗挖,可总比任由那些人继续如此疯狂采挖下去的好吧?
看郑卓然的样子,顾爽就知道他一时没转过弯儿来。
也是,郑卓然虽然手段不俗,心思缜密,但他毕竟没有真正底层人群生活的苦,思维习惯性地走高端路线,依赖体制的力量也是正常的。却不知道,若是得不到底层百姓的配合,一纸禁令根本起不了大作用。事实上,禁止采挖甘草、发菜等的条例已经下发了十年有余,可如今的情况如何?不仍旧是盗采盗挖屡禁不止吗?
百姓所求其实不多。一斤甘草能卖多少钱?一斤沙葱能卖多少钱?在资源日益枯竭的今天,一个年轻壮劳力一天挖掘下来,也不过几十元收入而已。若是,他们能有其他办法一天收入上百元……或者,不到百元,哪怕只是能与他们盗挖收入相当的正当收入,他们也绝对不会去冒着受罚的危险去盗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