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芩略略一窒,随即缓缓微笑:“给个路费就行,十两怎么样?”
男人:“人在哪里?”
夏芩微微迟疑:“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人不同意怎么办?”
男人冷冷道:“你只要把人带过来,其他的不用多管。”
来到女人下榻的客栈,夏芩对女人道:“小姐妹们我通知了,她们说收拾一下东西明天就来,不过有一两家的父母不放心,想见见大娘。”
大尾巴狼无知无觉地踏入了小白兔设定的陷阱:“行,你带我去。”
一直到回到寺中,夏芩都心跳如鼓,冷汗涔涔,如做了一场荒诞大梦。
松山寺一如既往地宁静着,如凝固的千年时光,袅袅弥漫的檀香中,似乎连呼吸都缓慢下来。
夏芩先到师傅房中,师傅还在卧病,面壁向里,刚刚入眠,只留给她一袭孱弱单薄的背影。
夏芩退了出来。
两个师妹好像刚从河边洗衣回来,还在小声交谈什么,见到她,连忙敛了笑容,合十行礼。对她连续两日消失又突然归来,没有一句问询,也不见丝毫好奇,永远是恭敬有余,亲热不足。
细看之下,那恭敬中还夹杂着某种隐隐的畏惧。
夏芩垂眸,那满腹沸腾的话语又缓缓冷了回去。
她合十还礼。
她刚刚经历了一场巨大的变故,她背负了一个巨大的秘密,她年仅十六岁经历还无法淡定地处理消化这样惊人的秘密,可是她却找不到一个人分享。
她在自己的小房间里拈着笔,想临帖静心,却无法自控地心神不宁,坐卧难安。
终于,她投了笔,抽出笔筒中一幅画卷,小心翼翼地打开,对着画中轻轻叫道:“画中君,画中君,你在吗?我想和你说说话。”
话音刚落,一缕烟雾袅袅升起,一个长袍广袖的男子飘然落在她的面前。
☆、第2章 水中鬼(2)
第2章
夕阳以柔曼的姿态拂上窗棂,檀香悠悠的室内笼上一层淡暖的光晕,男子落在那团光晕之中,似乎连长衣都染上了流霞的色泽,只那么轻轻一站,便让人想起一句话:君子如画,风华无双。
夏芩的心奇异地安静下来。
还未开口说话,画中君已先行问道:“两三日不见,你出门去了?”
嗓音温润,如春风化雨。
夏芩低声道:“嗯,师傅病重,我去寻访名医。”
画中君微微蹙眉:“就你一个人?”
夏芩:“是,毕竟我是师傅的大弟子。”
画中君默然片刻,蔼声道:“下次出门,记得带上画卷,你还这么小,让我不放心。”
夏芩险些落下泪来,吸了吸鼻子,说道:“我已经知道了,我要和先生说的正是这件事。”
遂将自己如何遭遇小偷,如何遇到女人,如何被拐卖,又如何拐卖人的过程叙述了一遍,只略去了中间遇到水鬼一节。
画中君静静地听着,目中涟漪微动,那一刻的神情,如夕阳笼罩下的淡烟远山,没有惊诧,没有赞叹,没有责备,而是……浓重的忧伤。
夏芩说:“我……很害怕,也很不安,虽然对那个女人又气又恨,可真的报复了她,又觉得,我这样做,和她有什么区别呢?如果告诉师傅,师傅一定不赞同我的做法。”
“不,你做得很好。”画中君回过神来,凝视着她,目中如有一片浩渺星空,肯定道,“这份急智,这份勇气,这份镇定,不是每一个十六岁的姑娘都能做到的,”眉眼弯了弯,略略玩笑,“想不到我的小姑娘一夜之间便长大了,有了侠女的特质。”
夏芩的脸红了。
不知道是因为他的那句“我的小姑娘”,还是因为那句“急智”的夸赞。
她都不好意思告诉他,脱身的主意来自于别人,如果是她,那方法可是简单又粗暴。
画中君娓娓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这方法极妙,让那作恶的人亲自体验一番什么叫自食恶果,或许以后还会少些人受害。你完全不必担心,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也好,报告官府把那恶人背后的烂泥一股脑儿揪出来也好,你都不会有事,也无愧本心。”
夏芩被他说得一阵热血,脱口道:“那我就报告官府!”说罢又略略迟疑,“那……报告了官府,他们不会把我的十两银子收回去吧。”
画中君失笑:“你怎么就惦记那十两银子?”
夏芩不好意思地笑,两颊现出两个圆圆的酒窝:“因为我要给师傅治病嘛!”
画中君:“那你就实话实说,告诉他们银子你已经给师傅治病用光了,他们不但不会追究,说不定他们还会表彰你有孝心呢。”
夏芩登时欢欣鼓舞:“那太好了!”
吃了定心丸,夏芩的精神状态焕然一新,晚间先到师傅的房中见过师傅,出来后告诉两位师妹自己明日还要再出门一趟,然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别人晚间打坐的时间,她站在桌前一笔一笔地练习大字,画中君在旁看着,偶尔出言指点。
时间便在这样宁谧的氛围中缓缓流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