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嘉越来越冷,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最后挥舞那一抹红,已经喊不出来。
对不起,妈妈。对不起,陈医生,我尽力了。简嘉流下眼泪,视线迅速成一片汪洋海。
最后,简嘉想起,包里还有没有读完的一封信。
而她,却要死了。
有人从很远很远的地方喊她:“程程?”后鼻音,很美很美,在这个世界上除了母亲,没有人对她这样温柔。
但声线冷冽,沉稳,简嘉看到了上方的一团黑影,把天空都遮蔽了。
陈清焰是坐下一班车跟过来的。他找到她们订的木屋,打听清楚,两个女孩又跑出去看景拍照。
他和另一个要去拍海洋的日本游客一道往这边走,远远的,陈清焰在无意转脸时,看到一点红色闪过。
在原地站了一分钟,陈清焰又看到那点红。他没犹豫,和这位经验丰富的日本游客立刻联系极光基地的负责人,告诉对方,这里可能有人需要帮助。
靠近时,他看到了陷在雪窝里的简嘉。
陈清焰和她目光对上的刹那,他觉得自己濒临死亡,和曙光。
两个男人迅速把围巾取下,系在一起,打死结。陈清焰把一头丢给她,说:“程程,能听见我说话吗?能抓住吗?”
他不知道她被困住多久。
简嘉神志恍惚,但本能的求生意志让她咬牙抓紧围巾,像溺水的人抓死浮木不丢手。很快,她被两人从雪窝里拽上来。
陈清焰迅速帮她拍打身上的雪,背起她,并和日本游客说了句什么。
他几乎是用跑的,在抢时间,陈清焰重重喘起来。在雪地里背着一个人,并不轻松,尤其在这样的环境下。
回到木屋,陈清焰第一件事把她衣服脱下来。暖炉里,火苗变小。陈清焰往里快速丢了柴火,把简嘉放到床上,她躺下的刹那,两人仿佛又回到第一次问诊的一刻。
简嘉只是抖,她头发湿漉漉的,黑亮的大眼睛一动不动盯着陈清焰,嘴唇没有颜色。
“别怕,我得帮你处理下。”陈清焰在她额头落下个吻,她下意识抱住了自己的肩,遮挡着,陈清焰甚至把她内裤都脱了,用干毛巾给她擦身体。
随后,他翻出自己一条内裤给简嘉先穿上,她嘴唇颤了颤,想推他。陈清焰却很快地给她裹住一条毯子,转过身,在旅行箱里翻东西,他背着她,说:
“你脚上有轻微的冻伤,问题不大。”
他是出色的医生,这个时候,冷静,高效,没有任何耽搁。屋内有温度计,陈清焰让温度控制在20-25摄氏度。
“我会死吗?”简嘉哆哆嗦嗦问,她害怕,在毯子里瑟瑟发抖。
陈清焰低头一笑,转过身来,把药膏放在床上。然后蹲下来,双手放在她膝头。
深深凝视她:“会,你忘记我说的了吗?一百年以后。”
简嘉哭了,在他面前,脆弱一泻千里。
陈清焰放好水,试了下温度,把简嘉一双赤足浸到木盆里,轻轻给她搓揉,帮助双脚恢复正常体温。
简嘉抱住他递来的热茶,几口下肚,五脏六腑都温暖了。
她告诉陈清焰,在军事基地杜小冉被扣押的事,陈清焰又去通知极光基地的人带着护照去领人。
几分钟后,陈清焰再度进来。
“我能靠近暖炉吗?我想烤火。”简嘉苍白地看着他,陈清焰继续给她揉脚,“不行,冻伤忌用火烤。”
两人不再说话。
简嘉可以看到陈清焰头发上闪动的光泽,他低着头,全心全意专业地对待着自己的那双脚。
空气温暖又温柔。
整个屋子,只有炉火哔哔剥剥地响。这些散发着橘色光晕的时间,仿佛,一刹那间又都对了。
简嘉无意识地伸出手,前倾着腰,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发。
陈清焰慢慢抬起脸来,望向她。
简嘉有点迷糊,也有点茫然:“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因为你在这里。”
他平静地说。
简嘉的心又急遽跳起来,她的手往下滑,缓缓的,抚上这张轮廓分明的脸,顺着他的起伏游走。
陈清焰闭了闭眼,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不复存在。如果,他真的存在,也是因为她需要他。
释放无限忠诚的是人心,制造无边背叛的也是人心。忠诚和背叛交织着、厮杀着、这就是我们为之眷念而又万般无奈的人世间。
而梦里出现的人,醒来时就应该去见她,生活如此简单。
陈清焰反复梦到简嘉。
梦里,她从没离开过。
“僵木感还有吗?”陈清焰在十分钟后问她,他个子高,这么蹲非常困顿。温度计在一旁,他时刻关注着数字变化,以便添柴。
简嘉不说话,只静静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