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三个人端着盘子坐在一张桌子前,沉默到连空气都好像凝结了起来,气氛变得无比诡异时,郑平洲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的这个提议有多蠢。
简直是蠢到二里地外的奶奶家了,蠢得让他想掐死刚刚说出这个提议的自己。
郑平洲心里是悔不当初,暗暗连声叫苦,他用叉子碾着盘子里的番茄焗豆,盯着红色的酱汁想,这要是他吐的血该有多好,这样就能装晕躲过这个尴尬的饭局了。
“你怎么都不吃呀?是觉得没有合胃口的吗?”
贺怀景拿了东西也还没吃,他坐在郑平洲的对面,歪着头看郑平洲少见的满脸愁云,不由有点担心。他用干净叉子从盘子里取了块雪白的香煎龙虾肉,放到郑平洲盘子里,道:“你尝尝看这个,是厨师在那边现煎的。我刚刚和他们聊了两句,厨师告诉我都是新鲜捕捞上来的,是这里的特色菜呢。”
郑平洲身体一僵,还没等他说什么,就见旁边一只银叉伸进了他的盘子,叉走了那块龙虾肉。他侧过头去,发现周渺将那块龙虾肉放进了自己的盘子里,用刀慢条斯理地切着,很快就将龙虾肉切得四分五裂。
贺怀景瞪着眼睛:“你!”
周渺抬起头,仍旧是笑着的,他叉起一块龙虾肉,放进嘴里细细咀嚼,好像没见到对面气得七窍生烟的贺怀景一样。等咽下去之后,周渺伸手用餐巾擦了下嘴角,笑得风度翩翩:“贺二,你可能对平洲了解得少了点,一大早的,他不爱吃这些肉类的。不过也不能辜负你的好意,不然浪费了多可惜,那就让我来代劳吧。”
他这话听上去礼数周全,但实际上是笑里藏刀、字字带针,明摆着在讽刺贺怀景并不了解郑平洲。贺怀景不傻,周渺话里的意思他还是听得懂的,尤其是坐下来面对面地细看,他才发现周渺像是被人咬破了的唇角,还有脖颈上并没有故意掩盖的痕迹,想起这人又和郑平洲一起出现在电梯前,种种迹象加在一起,不难猜想昨晚两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事……想到这里,贺怀景咬住嘴唇,神色倏忽间黯然了许多。
郑平洲一听,立刻附和道:“对,我不爱吃,你就自己吃自己的吧,别做这些事。”
可他哪里知道,周渺满面笑容,心却快被熊熊的妒火烤成一块焦炭。
周渺恶狠狠地嚼着龙虾肉,也不知道是和谁生闷气,一个不注意就咬到了舌头,不禁倒吸了口凉气,发出“咝”的一声来。
“怎么了?”
周渺喝了口刚才拿的柠檬水,微酸的水碰到伤口,疼得他眼角一抽,嘴里很快就泛起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他敛起笑容,放下杯子,淡声道:“没事,刚才不小心咬到舌头了。”
谁料郑平洲听后,神色立刻就变了,立刻伸手捏住周渺的脸颊,强迫他的嘴微张开来,好便于查看情况。在瞧见周渺舌头上那道渗血的小口子后,郑平洲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这样弄,周围的人都投来惊奇的目光,饶是周渺再想炫耀一番,脸上也有点挂不住。他轻轻拍了下郑平洲的手背,压低声音道:“我没事……你先放开我。”
郑平洲这时也注意到了这些探究的视线,他咳了两声,若无其事地收回了手,垂下头继续对付盘子里的豆子和烤面包——只是两只向来不怎么听话的耳朵违背了主人的意志,短短时间内,就比煮熟的龙虾壳还要红上三分,把主人那点羞臊的心思抖了个干净。
贺怀景坐在对面,看着他们旁若无人的互动,暗暗地咬紧了后槽牙。
周渺看着贺怀景几近喷火的眼神,心道,就你这毛头小子,和我玩儿还差得远呢!他直了直腰板,哼笑着道:“不好意思,有时候平洲就是这么爱小题大做,见笑了。”
这话说得暧昧又亲近,已然是把贺怀景放在了外人的立场上,在他们之间彻底划清了界限。贺怀景又是生气又是委屈,吃了几片菜叶子就丢下叉子,气鼓鼓地道:“我吃饱了。”
周渺看着像是只竖刺河豚的贺怀景,忽然觉得有些好笑——他和这个小了自己足有十岁的小孩较什么真,自己也是喝醋喝得上了头,跟着幼稚了起来。
这时候,郑平洲吃完了盘子里的东西,站起身去了拿餐后水果了,只剩周渺和贺怀景面对面地坐着。周渺泰然自若地吃着盘子里的食物,没有攀谈的想法,没想到贺怀景先开了口:“你是郑平洲的情人吧?”
周渺一愣,叉子在盘子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说他是郑平洲的恋人?伴侣?——可是哪有连对戒都从来不戴在手指上的伴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