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墓还未生草,决明跪在前面,拿出纸钱,慢慢烧了起来。
岑朝安携妻前来,三人静默地在墓前呆了片刻,决明背着墓碑,朝北远眺,“我要回大漠乡了。”
虽然爹爹生前再三交代过,哥哥做什么都不要阻拦,可岑朝安心中实在难受的紧,亲人刚见面就要分离。
岑朝安轻轻问:“哥,不多留几天吗?”
“不了,如无意外,我会一直在大漠乡。”决明摇摇头,压下胸中的咳意,转头看一眼弟妹。
岑朝安的娘子是岑父同僚家的小女,去年娶进门,有善于持家的人在,岑府要比以前井然有序地多。
“朝安就多劳弟妹照料了。”决明说。
她福了福身,“不敢当,大哥真这么着急走?不多留些时日?”
决明摇摇头,他不能再继续留在汴京,所以必须走。
压着喉咙低低咳了两声,决明下山,钟信已牵着两匹马候在一边。
来京时带着大箱小箱,回大漠乡时决明只带了一个包裹,以及石叔送的黑弓。
人间四月芳菲尽,沿路桃花连绵数十里,一别大漠乡数年,再回去的时候决明差点没认出来。
金灿灿地油菜接天连地,倒流河修了渡口,青山依旧,绿水长流,来往的小船只络绎不绝。
山脚处又新添了许多人家,决明诧异地下马,牵着踏雪从桥上走过,到熟悉的山脚,熟悉的小院前停下。
“爹!快点!”
屋里传来一个脆脆的童音,紧接着一个糙汉浑厚的声音,“催什么,马上来。”
院门被人打开,一个肤色黑黝黝的小屁孩从门里跑出来,见门口站了两个牵着马的大哥哥,垂髫小儿脚步一停,礼貌地问:“请问你们是有什么事吗?”
“谁啊?”糙汉的声音从院里传出来,紧接着半扇门被一张宽厚的大手掌拉开,同样黝黑的脸露出来,见来人,石叔咧嘴一笑,一巴掌往小石头脑门上呼了一下
“这是你决明哥!”
小石头捂着脑门,甜甜地喊:“决明哥好!决明哥哥快来屋里坐坐歇歇脚!”
小石头的眼睛滴溜溜地转,一点也不怯生。
决明抿着嘴笑笑,“小石头都长这么大了。”
“快进来坐坐。”石叔门也不出了,赶紧张罗着让决明去屋里坐,决明没有推辞,把踏雪的缰绳递给钟信,随着石叔进院子,称还有事就不进去坐,站在院里说了几句话。
听闻岑夫子逝世,石叔摸着小石头的小脑瓜,惋惜不已。
问起决明这次回来打算住多久,决明说也不知道,应该会住上一段时间。
决明悄悄地回来,除了石叔一家谁都没有惊动,石叔热情地邀请决明住在自家小院里,被决明婉拒了,决明要住在盘山中,说是要为岑父诵经祈福。
当天,决明带着被褥和锅碗,独身进山,让钟信在山下小院养着两匹马,如果没事,不要去山上。
钟信很是不解官人为何要这样做。
进山之后,为了避开频繁去山神庙的行人,特意挑到找到溯源的那片湖泊处落脚。
平日除了下山带写米面上去,很少露面。
钟信渐渐觉察到他不正常之处。
明明决明之前唇红齿白,两颊坨红,健康又圆润。
随着气温渐渐攀升,决明也渐渐变瘦了,两袖清风,两颊干瘪,除了眸子依旧亮以外,真的和……和岑尚书生前那段生病的时候一模一样。
而决明似乎知道自己的情况,不让钟信去找大夫,更不让他告诉别人,钟信心中十分难受,决明待人极好,怎么会步入岑尚书的后尘……怎么会!
夏日的风刮起,暴风雨忽然多了起来。
阴霾天空,大雨滂沱,连绵下个不停。
湖水积攒过多会引起山洪,决明撑着油纸伞,到湖泊前,拿出蓝珠抛到天空。
蓝珠似乎对湖水有感应,浮到湖中央上空,冒出蓝光。空中出现不可思议的一幕,水柱不断朝中央蓝珠涌动,湖水水位渐渐降低。
决明撑着伞往天空望去,不知是不是错觉,雨势渐渐转小。
远处忽然传来一阵打斗声,决明转身,恰好看到林中一个青年利落地反手将长剑划过黑衣人喉咙,血花飞溅。
那青年回头,扛着剑,一步一步从林中阴影中走出,露出他俊秀的脸庞。
湿发贴着他脸,雨珠打在他唇角,青年跅弢不羁地朝油纸伞下的青年笑笑。
“不是说平安符不能见水吗。”青年说:“我来送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