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1 / 2)

大明奸妃 张晚知 3218 字 9天前

万贞万万没想到汪皇后在这种时候,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一时心情复杂。她一惯以为宫廷女子为了权利争斗起来,是不顾是非的。不料先出了个贤惠痴情的钱皇后,现在又见到了志洁行芳的汪皇后。

两位皇后,出身都不显赫,但却都具备这世间许多自许清高坚贞的士大夫都不如的高贵品德。

景泰帝更换太子的诏书下发,包括于谦在内的朝臣九十一人附签其名。王直不动,大学士陈循便将笔醮了墨塞进他手里,托着诏书候在面前逼他。王直叹了口气,终究还是提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外朝臣子万马齐喑,汪皇后却是怀了一腔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的心态,去见景泰帝的。

他们夫妻多年,虽然近些时候因为婆媳不合,生育事上不如人意而起了些摩擦,但彼此相处,依然还算情好。景泰帝见妻子神色不豫的进来,便问:“你脸色不好,身体又不舒服吗?”

汪皇后摇了摇头,附身给丈夫行了个礼,这才正色问道:“监国,奴在宫中听闻,您欲废太子而立见济?”

景泰帝心中有愧,嗯了一声,道:“此事思明土知府黄矰上奏,朝廷重臣九十一联署其名,朕允了。”

汪皇后道:“若此,恐碍监国名。夫犹是祖宗之天下,已代之为帝而反其子,非礼法正道。奴以为东宫当让,让则公,公则贤名皆归之。”

景泰帝费尽心思,连贿赂重臣这种事都干出来了,才勉强得到废太子的机会,被妻子一说,顿时恼羞成怒,喝道:“你呶呶不休,无非见济非尔子耶!”

汪皇后几次怀孕,都没能为丈夫生下嫡子,平日吴太后诸多埋怨,她只能听着。但丈夫这话,比起吴太后来让她伤心百倍,忍不住颤声问:“监国之意,是怪奴未能诞育皇子?”

景泰帝怒气上来,伤人的话脱口就出:“你数年无功,朕念及夫妻情分,不行宣庙之事,你竟然还敢唠唠叨叨!”

这话于汪皇后而言,真如五雷轰顶。吴太后再讨厌她,不给她皇后的体面,她都能忍,因为丈夫站在她这边;但今天丈夫亲口流露出想仿照宣庙旧事废后的心思来,她却无法忍受,泪流满面的喊尚宫女官:“阿娟,拟疏……奴自位居中宫,数年无子,愧对祖宗,今引咎退位,奏请监国裁决!”

景泰帝暴怒:“好!朕允了!废汪氏为庶人!立见济母杭氏为后!”

第一百零二章 当年诺君记否

东宫还未废,劝谏的中宫先废了。这消息一出,整座宫廷原本浮躁的气氛都凝滞了下来。太上皇长子朱见濬若是被废,半点都不稀奇,因为当初立位就是权宜之计。但中宫汪皇后不同,那是景泰帝的结发妻子,元配皇后啊!

当初宣庙废胡皇后,赐号静慈仙师,居长安宫,供奉仍然比视皇后;可汪皇后被废呢,却是直接贬为庶人。这种过大的落差,当真令宫人连传流言的心情没有,异常的安静。

就在废后的第二天,东宫原本的警备又提高了不少。原有侍卫都被轮换了下去,万贞甚至看到了原来看守东华门的几个熟面孔。虽说宫廷禁卫八千多人,各宫值守轮换是常事,但也没有变动大到突然将外围守卫大幅内调东宫的道理。

不止警备换了,东宫连出入采买也被禁了。日常供给,都变成内宫直接拨付,送到宫门口。

万贞早在东宫的库房储存了大量粮食和肉干菜干,一时半刻的倒不担心饮食供给不上。只不过锁闭宫门,预兆太差。不止下层侍从惴惴不安,连万贞自己表面虽然镇定,但心里却也没有什么底气。

她和景泰帝少年相识,知道景泰帝内心对结发妻子的爱重,不仅因为汪皇后与他少年成婚,更是因为他对汪皇后的品性认同敬重。而现在,曾经深受景泰帝敬重的品格,突然变成了他发作妻子的由头,说明他已经从根本上改变了观念。

这不是她熟悉的“小爷”,也不是临危践祚,慎戒慎惧,唯恐做得不好的新君。他已经完全蜕变成为了一位俯视天下,拨弄风云的成熟帝王。而且这位帝王,由于幼时不同于寻常皇子的成长经历,对自己怀有一种补偿心理。做事究竟会任性到哪一步,她实在无法想象。

东宫闭锁,内外消息不通。梁芳本想使银子跟宫门口的禁卫打探一下,不料禁卫居然连银子都不敢收。

这个反响,很是不妙。要知道国朝的军制下,将士们的薪俸太低,不想办法捞灰色收入,是没法养家糊口的。一般情况下,打探消息送银子,即使上官看到了,也多是抽头分成,并不会阻止。

在这样的风气下,军队上下都是群油锅里的银子都要捞出来花的角色。不敢收,不是怕连累,就是怕秋后算账。

万贞听了梁芳的回报,心中一沉,想了想,道:“你陪着殿下,我去问问消息。”

梁芳颓然道:“使钱都问不到,哪里还能问消息?”

万贞这几天留心看了一下几个熟人轮值的时间和地点,有的放矢,也不多话,直奔清宁宫左翼芜房,拎了张高凳在墙下站了,隔着宫墙唤道:“林五哥,我问个事!单只问个事!”

这几位原来在东华门轮值的禁卫早几年自她手里得过好处,日常来往也算熟悉。虽然不至于冒险帮她,但她只是隔着宫墙问个事,却也不至于不回应,只是有些为难:“万女官,高声说话让巡检官过来听到,不妥当啊。”

万贞道:“林五哥就照平时说话的声气说,我隔墙听着就是。”

因为朱见濬并非失德或者有什么缺陷,废位不好大张旗鼓。景泰帝为防夜长梦多,准备废太子和立新太子的典礼,一天之内就走完全部流程。因此如今东宫废位的正式诏令还没下来,新太子就任的典礼所需之物,就已经开始筹备了。

为防内宫发生意外,景泰帝不仅封锁了东宫,连仁寿宫和南宫也加强了戒备,不许人未得通行腰牌的人出入。

万贞心中发涩,谢过林五后便回了正殿。梁芳指使小内侍陪着太子踢球,自己却小跑着过来问:“怎样?监国究竟准备怎样处置殿下?”

万贞摇头道:“这种事普通禁卫怎么可能知道?只不过锁宫的不仅是清宁宫,还有仁寿宫和南宫。监国总不可能已经夺位了,还怎么对殿下不利,应该没什么大事。”

两人正在说话,宫门处一阵骚动,一个穿着大红蟒袍的大太监在属下的拥簇下直奔正殿而来。

万贞示意梁芳去拿钱,自己却率众上前相迎。这大太监王诚虽然不如景泰帝身边常用的舒良、兴安地位高,但也是司礼监的秉笔之一。加上如今东宫见废,万贞行礼,王诚也就大模大样的受了,拖着腔调道:“万侍,皇爷有召,跟咱家来吧!”

万贞笑着应道:“奴这就去领了殿下,一并前往。”

王诚嘿笑:“万侍说笑了,皇爷是召你见驾,不关……那位爷的事。”

废朱见濬的太子位的诏书,内阁已经附署下发到了通政司,只是还没有正式宣读而已。王诚对太子的称呼,也就直接用“那位爷”含糊了过去。

万贞听到景泰帝单独召她见驾,愣了一下。梁芳拿了锭金子过来塞进王城袖中,殷勤的问:“皇爷召万侍见驾,不知究竟有什么事?”

禁卫不敢收东宫的钱,王诚倒是没有忌惮,笑道:“放心罢,没甚么事!要真有事,那也是好事。”

万贞讶然,问道:“公公这话,从何说起?”

王诚笑道:“听舒公公的意思,皇爷嫌前三殿事多繁杂,想在前三殿的尚宫女官上设个宫正女官,统一调配人手,想将万侍调过去听用。万侍,说不得咱们以后,便是共事的人了。”

宫正女官是除了后宫嫔妃,女官品阶中的最高职位了。从已经确定要废的太子身边调过去做皇帝身边的近侍女官,对于寻常人来说,果然算是好事。

一时东宫近侍,包括梁芳在内,都不禁对万贞侧目而视。

万贞略微自嘲的笑了笑,道:“多谢公公提点。还请公公代奴上禀皇爷,奴自为殿下东宫侍长,太后、皇后、贵妃恩赏有加,殿下更是信赖倚重,待我如骨肉之亲,此情不敢有负。今殿下身边正值多事之秋,奴若弃主不顾,自奔前程,非为人之道。”

王诚吃了一惊,勃然大怒:“你敢抗旨不遵?”

万贞欠身道:“公公言重,皇爷只是有召而已,并未下旨。”

皇帝每天要处理的事,要见的人多了,加上交通速度的限制,免不了会有些心血来潮,叫人过去又忘了见,或者召见的人一时找不着的误差。一般情况下这种误差都在制度容许的范围内,了不起申斥一顿,还达不到抗旨的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