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一伟被架到了旁边临时搭建的棚子里。工作人员递给他一件雨衣道:“同志,你先冷静冷静,我们已经在全力寻找了,你放心,一有消息我马上告诉你。”
陆一伟浑身泥巴,就连脸上都是。他用袖口擦了擦脸无力地道:“你告诉我,苏蒙找到了没?”
“同志,正在找,你别急。”
陆一伟猛然站起来道:“我要去找。”
工作人员死死拉着道:“你去就能找到吗?安安静静在这里等着,别再添乱了。”
陆一伟冲出了棚子,刚出门就看到苏启明哭泣着跑了过来,后面还有工作人员追着为其打伞,还有的小心翼翼扶着,生怕摔倒。
苏启明已经腿软得走不动了,走两步就坐在地上,即便如此,跌跌撞撞跑了过来。看到陆一伟后,老泪纵横,道:“一伟,我的蒙儿啊……”
领导不冷静,跟在身后的市政府秘书长冷静多了,上前表明身份快速对接。工作人员听到那位女记者是市长的女儿后,一下子紧张起来。立马道:“您先在这里等着,我立马向上级汇报。”
不一会儿,刚才的那位领导走了进来。上前与其秘书长握手道:“我是这个县的县委书记,您放心,我已经增派了人力拉网式的全线排查。”
秘书长也十分焦急,道:“你们人力够不够?如果不够的话我立马调人过来支援。”
“够了,请领导放心。”
苏启明奄奄一息靠在椅子上,指着秘书长道:“老王,你立马给省里打电话,让他们派人过来。”
“好的,我这就去!”
因为是两省交界处,该地界属于邻省管辖,而这边有西州市管辖。上次因为水库一事,与黑山县闹得不可开交。不同的是,上次的大旱,而这次是洪水。
就在此时,范荣奎也赶到了。进门看了眼陆一伟,抓着苏启明的手道:“老苏,我来晚了。你放心,我调了500多人过来支援,你要保重身体啊。”
“谢谢了!”苏启明掩面哭泣起来。
一时间,将近有两千多人沿着堤岸搜寻,可一直到晚上都没找到人影。
其实,所有人都做了最坏打算,这么大的洪水不可能生还了。但因为对方的身份不同,依然不放弃搜寻,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是要掘地三尺,也得把人给找到。
陆一伟度过了人生最黑暗的一天。他不相信,苏蒙一定活着。嘴上如此说,心里其实已经知道了结果。
苏启明因压力太大被送进了医院,而范荣奎不撤离现场,继续在棚子里焦急地等待结果。
深夜时分,范荣奎走到陆一伟跟前道:“一伟,今天省委组织部的赵部长给我打电话了,考虑到你的情况特殊,可以给你单独面试。”
陆一伟摇摇头道:“爸,我不想考了。”
“瞧你那点出息,哼!”说完,范荣奎甩袖离去,可他怎能理解陆一伟的心情。
在陆一伟最低落的时候,苏蒙悄悄地走进了他的生活。不在乎他的身世,不在乎他的工作,甚至不在乎他的家庭,毅然坚定不移地选择了他。四年的感情,怎么能说放就放得下!
苏蒙虽然因各种世俗离开了自己,但她并没有远走,依然在身边。每当过年,第一个拜年电话总是她的。自己遇到困难后,她不费余力地帮忙。黑山县大旱,要不是她根本解决不了。抗击非典,要不是她根本不可能扭转局势。召开现场会,要不是她根本不可能提高黑山县的声誉……
陆一伟答应过苏蒙,他的心里永远给她留着位置,他做到了。
经过一夜的奋战,一直到第二天凌晨,下游的工作人员找到了苏蒙的尸体。
陆一伟见到苏蒙时,已经完全不成人样。一天一夜在水里泡着,全身浮肿,身体上还有伤口,估计在石头上磕碰的。头发全没了,脸肿的像馒头似的。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默默地低下了头。
陆一伟双腿如灌了铅似的,费力迈了过去。噗通跪在苏蒙面前,伸出颤抖的手抚摸着苏蒙冰冷的脸颊,泪水吧嗒吧嗒掉了下来。
过了许久,陆一伟擦掉眼泪将苏蒙抱起来道:“苏蒙,别怕,我们回家!”
旁边的工作人员并没有阻拦陆一伟,而是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艰难往前走。
三天后,苏蒙的追悼会在东州市举行。苏启明从病床上挣扎爬起来送女儿最后一程,而她母亲始终接受不了,由亲戚们看守着不让她去现场。
参加追悼会的人来了不少,好多都是自发来的。青年报的领导送来了偌大的花圈,省里追认她为烈士,并要在全省范围内学习。各种各样的荣誉都涌来,可对于死去的一个人来说又有什么用呢!
追悼会的两天后,苏启明让陆一伟陪着他去京城苏蒙租住的房子里收拾东西。
苏蒙在一个胡同里租住着,房间并不大,却很温馨。苏蒙爱拍照,四周都挂满了照片。每张照片都面带微笑,十分阳光美丽。
苏启明刚进门看到女儿照片就忍不住哭了起来,进而泣不成声。退出房间道:“一伟,你替我收拾吧,我不能看。”
陆一伟把照片一个个取下来,而在床头看到自己与苏蒙不同时期的合影。他坐在床上,抱着相片看了起来。
这张是与她刚认识时候拍的,背景是东瓦村的果园。那时候的陆一伟穿着土得掉渣,而苏蒙一副青春打扮,充满活力,搂着他的肩膀笑容灿烂。
陆一伟眼眶湿润,一滴眼泪掉在相框上,用指尖轻轻触碰着苏蒙的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