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似乎把试妆品这件事用来打发时间,有点儿心不在焉的,拿毛刷在手背上浅浅地扫了两下子,觉得好看就让人包起来,活像是一个化郁闷为购买力的冲动消费者,一会儿的功夫就打包了好几颗各色胭脂,直能用个四五年。
当苏驰快把整个摊位所有妆品试一个遍,手上用毛刷力度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神情也无法保持平静以至于对面年轻的摊主都开始瑟瑟发抖,毛刷手柄也发出了不堪重负快被捏碎的“咔啦”声时,夏目终于把整个承天门横街的集市从头到尾又从尾到头跑了一遍找到了基本没挪过窝的苏驰。
然后他就跌跌撞撞地闯进了没人敢接近的真空地区,一手扶在摊位的桌子上,一手支着膝盖,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几乎都要背过去似的,仿佛刚经历了一场大逃亡,半点没了那温和文静的样子。
“呼哈……呼……呃……咳咳咳……!”夏目一边换气一边咳嗽,嗓子里都是铁锈的味道,面前的红裙自然地垂坠着,金色的纹络在灯笼下流泻着奢华的光,而穿它的人一言不发,看到他累得半死的样子也没有像往常那样调侃。
这是真的生气了吧?夏目心里忐忑又懊恼,喘着气思考对策,但是刚才的疯跑让他的大脑好像被晃成了浆糊,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苏驰垂着眼看少年的发旋儿随着他的动作一起一伏,嘴角仍是抿着,但手里的动作已经停下了,银蓝色的眸子有点发沉,谁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
夏目喘足了气,砰砰的心跳也平复下来,这才直起腰来大着胆子和苏驰对视。一绺浅栗色的头发汗湿着贴在他的脸颊上,眼睛也湿漉漉地像一只惊慌失措地小鹿,手抓在袖子上不知道往哪里放才自然点,苏驰看他这幅样子,心里的气儿就放了一半出去,只是脸上还绷着。
“我、我错了。”夏目抿了抿唇非常认真地说道。
卖胭脂的小贩一头雾水地看看苏驰又看看夏目,不清楚两人之间有什么矛盾,只觉得自己周身总算松快下来,刚才女大人那架势,他感觉自己都喘不过气来了。
少年抚平了自己的衣服,然后主动地牵起了苏驰的手,不容拒绝地与她十指相扣,琥珀色的眸子里投射出坚定的眼神来,嘴角却还带着笑,有点儿讨好的意思似的:“夫人别气了,是我不好,你饶我一回好不好?”
“你错哪儿了?”苏驰懒洋洋地又拿起了一盒眉黛,斜着眼睛兴师问罪似的瞧他,倒真像是个和夫君耍小性儿的寻常女子了,就是不自觉微微撅起的嘴唇都透露着娇蛮又可爱的气质,让人心甘情愿地想哄她高兴。
“你原本就是我的夫人,不用避着旁人换称呼,我可是明媒正娶的你啊。”少年笑了笑,额上汗珠和眼睛一样闪闪发亮,苏驰的脸蓦地一红,拿出手帕来十分贤惠地给他擦脸上的汗水,真真儿一个娇妻似的体贴人:“看你找我找的积极,原谅你了,下回再这么着,回去真要你跪搓衣板子。”
“我要是再犯错,就一腿跪一个。”夏目也顺着往下说,显得油嘴滑舌地,但却真叫苏驰“噗嗤”笑出了声。
“女大人什么时候成亲了,没听说过呀?”那小贩有点纳闷儿的样子挠了挠头发。
“我没摆什么桌,两家人办了个酒席罢了。”苏驰淡淡地说,然后又把刚买的胭脂献宝似的递给夏目:“你瞧好不好看?”
古代的胭脂大多鲜花做成,呈膏状,自带花的香味儿。颜色是深浅不一的红,和现代的那些大牌腮红最大的区别是更天然养颜,里面的闪光是实实在在的深海珍珠磨成,换到现代,成本高得吓人。
“你用哪个都好看。”夏目福至心灵地学会了说情话哄人高兴,苏驰也确实很欢心,笑着瞟了他一眼:“这回可真是学着了。”
“夫人本来就花容月貌,不必我学什么。”其实都是紧急之下想起塔子阿姨和同班女生们看的那些电视剧和漫画_(:3)∠)_
没想到面前的人还挺受用的。
“嘿嘿,既然夫人喜欢,公子还不赶紧表现表现?”小贩有点兴奋地搓了搓手,结果苏驰好整以暇地拿出荷包:“你可跟他要不着,他的钱都在我这儿呢。”
“……”小贩干笑了一声:“女大人真是独掌财政大权啊。”
“他喜欢。”
“嗯,这样夫人可以想买就买,不必询问我了。”
小贩:突然很想狗叫是怎么回事?汪汪汪???
买好了胭脂眉黛,离了铺子夏目也没有把手松开,全程都是十指交握的状态。因为之前他围着承天门横街的整个集市跑了一圈,所以现在了解了情况,就开始变成主动方,牵着苏驰游走在人群当中,有什么感兴趣的就凑过去看看,没一会儿就买了许多现代根本见不到的东西——毕竟盛唐时期的手工业十分发达,民间的一只梳妆镜都精致地不像话,单单是雕刻的花纹浮雕就可以秒杀流行的那种巴洛克华丽风的镜子精致漂亮好几倍,更不用说那些上供给后宫女眷的镶嵌上珠宝的梳妆镜了。
两人甚至买了对儿走马灯笼,上画着仕女图和与之对应的君子图,随着热气缓缓转动,内里透出暖黄色的火光,倒是颇为雅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