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2 / 2)

吴婶又问他怎么想起来这个。

他憋了半天,憋了几个短句出来,大概意思是说冬生有爹,冬生他爹去干活,他娘在家里。小海也想他爹去干活,娘在家里。因为娘每次出去一天,回来好累,娘在家里也能陪他。

说得不太明白,但吴婶听明白了,正因为明白他的意思,心里就更难受。

吴婶只是过来帮忙的,郁夏经历了什么她并不清楚,但她知道,郁小姐是个困不住的人,重重的困难和贫穷都无法束缚她,她从前兴许很难,现在也不容易,可以后总归会越来越好的。

她自己就很有本事,儿子既懂事又乖巧,很知道心疼妈妈。

吴婶摸摸小海的头:“乖孩子,你好好吃饭,快点长大,等你长大你娘就可以坐在家里享福,到那时候她就什么都不用操心了。”

小孩子容易被转移注意,小海刚才还在想爹,想他为什么没有爹,听吴婶这么说就把嘴张得老大,要吃饭,他准备多吃两口,吃得饱饱的才能长得快点。

这边郁夏睡了个够本,睡醒起来已经是半上午了,也不想吃别的,就舀了一碗冰糖炖梨,边吃边同吴婶闲聊。

吴婶还想抽空把小海问起他爹这事告诉郁夏,但因为母子两个一直凑在一块儿,她没寻着机会。

不过这也不着急,她不着急,钱家那头都要急死了。

钱雪好不容易才让了半步,同意生日会当天往永福百货去一趟,这对她来说已经很不容易。结果呢,轿车开到永福百货,她进去指名要郁小姐服务,还把早先定做的洋装都带来了,让对方看清楚,配个发型妆容再给挑几样配饰,要求就是得让她风头盖过所有人,她必须是今天的主角。

结果来接待的一脸尴尬,陪笑道:“真是不赶巧,得同钱小姐说声抱歉,郁夏她不舒服,今天休息。”

钱雪心里头本来就不痛快,还想给对方一点颜色瞧瞧,结果她屈尊降贵来了,人家休息。

管家好言好语想让百货公司方面想个辙儿,再不舒服也把人请来,给自家小姐收拾妥帖。他还没陪够好话,钱雪耐心告罄了。

她在蒋仲泽看来只是有点任性,在她爸妈看来也只不过是有点娇蛮,可要是去掉滤镜,让别人看来,钱小姐这个性就两个字可以形容——

就是霸道。

“今天是什么日子你心里清楚,搞砸了我的生日会她承担不起。”这就是明明白白威胁,让永福这边立刻马上把人找来。

永福这边的负责人也不是被人吓大的,钱家第一称不上大客户,第二也不是他们的供货商,这话能威胁谁?

人家就说了,钱小姐的成人礼是重要,东家已经准备了厚礼送到钱府,可宴会办成什么样子同永福有何相干?

再说,当日钱府管家过来非要请郁夏出场,东家四少说了,出场免谈,可以预约。要是有预约,哪怕郁夏要休假,也得把这个活干了再走,偏偏钱家也没预约。

你说这么重要一场生日会,你自己没考虑周全怪得了谁?

你觉得她在百货公司上班的,反正天天都在,临时过来就行?那真对不起,人家不能请个假?休息一天还得你批准?

百货公司的负责人没说这么直白,不过意思传达到了。售货小姐也是人,又不是机器,她今天放假不过来。

就这会儿,又有两位小姐过来,听说郁夏身体不适今天没来上班,她们本来挺失望的,在看到黑着脸的钱雪之后,心情就不由得转好了,高高兴兴坐回车里,一边回想郁夏平时是怎么操作的,准备回去好好收拾一番。

扑了个空还这么高兴,陪着出来的下人都纳闷呢。就有人实在耐不住,问出心中疑惑:“今儿白跑一趟,小姐怎么还在笑呢?”

“我白跑一趟,其他人不也一样?想想我去永福百货不是一两次了,郁小姐帮我搭配过好多个造型,我套一身就行,化妆的手艺哪怕远不如她,至少比从前精进不少。我是接受过熏陶的,她钱雪没有,她不是抓瞎?”

本来对钱家办这个生日会没多期待,因为郁夏休假,她反倒兴奋起来。

她确定这段时间没在永福那头见过钱雪,这位钱小姐还是纯天然没接受过改造的,那今天就有好戏看了。

陆续又有人过来,听说郁夏身体不适休息一天哪怕有点失望,也都表示理解。在这样的对比下,钱雪就显得尤其刻薄。

郁夏那些同事们都在心里嘀咕,百货公司又不是钱家开的,要休息还得经你批准?今儿个是你的成年礼你办生日会,那又怎样?你还能管着不准别人在这天拉屎放屁?

会这么反感也不是为谁抱不平,主要是由郁夏思及自身,感觉这钱小姐没把她们当人。

钱雪也尴尬,同时看出永福百货软硬不吃,一甩袖子回去了。

走之前她撂下话——

别以为有人捧就是个角儿,走着瞧吧。

看着停在门口的小轿车开走,小美才担心说:“她会不会找小夏姐的麻烦?”

都觉得应该是会,没跑,嘴上还是安慰说:“东家不会坐视不理,郁夏她怎么说都是棵摇钱树。再说钱家哪怕是有头有脸的大户,也没有只手遮天的本事,放宽心。”

生日会的请帖早就发出去了,到这天要取消都没可能,钱雪只得硬着头皮梳妆。她那身特别定做的洋装是不错,是时下流行的款式,做工也很精细,能看出花了不少心思,穿上身她还是不满意。

感觉发型不够别致,妆容不够精细,洋装不够有特色,首饰看起来也很普通……

她想到近段时间荣省流行的搭配,清丽的清丽,华贵的华贵,妩媚的妩媚,每款都能紧紧抓住人的眼球,让你怎么看都看不够,同那些比起来,这身输得太惨。钱雪伸手就扯掉脖子上的珍珠项链,浑圆的粉珍珠散落一地,将房里伺候的吓了一跳,正想蹲下去捡,就发觉小姐趴在梳妆台上哭了。

钱雪是真不想这么出去,她怕丢人。

只要想到自己提着洋装的裙摆从楼上下去,一眼看到的是宾客轻蔑或者嘲弄的眼神,那场面她想想就忍不住发抖。

还有仲泽,仲泽也在下面等她,他赶在生日会之前病愈,英气勃勃过来替未婚妻庆祝,就看到这幅灰头土脸的打扮。

钱雪不敢想。

她不敢想今天以后会被嘲笑多久,也不敢想仲泽以及伯父伯母的脸色。明明提前了半年就在为今天做准备,这身洋装还是从外面定做的,半个月前刚刚送到,价钱很贵,那串珍珠也不是凡品,还有这个鞋……每样都不便宜,就这么出去还是丢人。

钱雪恨啊,恨张天翔不给脸,也恨郁夏给脸不要脸。

她手一挥项链耳环砸了一地,还有两个摔断的翡翠镯子,这下动静大,钱太太闻声赶来,看到这一地东西胸口闷疼,再看到趴在梳妆台上哭个不停的钱雪,她也顾不上心疼这些首饰,赶紧上前去关心女儿。

哪怕钱太太将人夸上天了,说她不用特别打扮就很美,钱雪还是哭得停不下来。钱太太一面吩咐底下拿烫过的帕子来,准备给钱雪敷眼睛,一面哄她说永福那什么狗屁顾问不是请假了?今天过去的谁都没见着人,大家都是照平常的模样过来的,哪有特别漂亮。

“是这样?妈你没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