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过来这边都没上过楼,只是在楼下待了一阵,最后匆匆离开,想起来就跟没来过似的。因此到了这会儿,她才终于有机会参观一下这栋她离开了半年多的房子。
她穿着拖鞋,楼上楼下走了个遍,却实在是失望——
她离开这么久,这别墅里竟然连影音室里cd摆放的位置都没有变过!
黎浅不知道该不该笑,正数着影音室里那些一成不变的cd和dvd时,忽然听见自己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这才转身回到卧室,拿起手机一看,却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陌生号码她一向不怎么接,黎浅顺手就将手机放在了一边,没想到手机却坚定地响了一次又一次。
最后她终于接起电话,电话那头传来的却是一个她前天才认识的声音——
“浅浅,你好,我是蒋天和。能不能约你出来见一面?”
黎浅其实并没有什么兴趣跟素无来往的人见面,即便这个人是母亲的故友,但是这个人毕竟也是蒋程程的父亲。
对于蒋程程这个人,黎浅心里已经有了顾忌。
可是蒋天和却说想去探望她妈妈,黎浅出于礼貌,终究还是外出赴约。
她前些日子才来过墓园,虽然放下的花已经被工作人员收走,可是母亲的墓前看起来到底没那么萧条。
黎浅在墓碑前放下百合花,仍旧从手袋里取出湿巾来,轻轻擦拭着丁梦的墓碑。
蒋天和站在她身后的位置,怔怔地盯着墓碑看了片刻,忽然开口:“怎么没有你妈妈的照片?”
黎浅顿了顿,才缓缓道:“妈妈没有照片留下来。”
“怎么会呢?”蒋天和微微有些诧异,“我记得你妈妈以前很爱拍照的。”
黎浅闻言,转头看了他一眼,随后才又道:“嗯,可是都没有保存下来。”
她从小跟妈妈相依为命,记忆之中也曾经拍过许多照片,公园里、照相馆里,通通都有她和妈妈在照片里留下的印记。可是到八岁那年,妈妈突发重病,在将她的身世告知黎仲文并且将她托付给黎仲文之后便撒手人寰。当时她年纪还小,在突然少了妈妈却多了爸爸的突变中依旧是懵懂无知的,在那样的情形下,气得几乎要发疯的宋琳玉毁掉了妈妈留下的很多东西。
如今她手里保存下来的,妈妈留给她的东西,已经只剩了一幅画——
那幅在房子拿回来之后,屋子里唯一还保持完整的向日葵。
黎浅沉默着擦拭着墓碑,几乎一点也不愿意去回想那些画面。
“都没有保存下来?”蒋天和又问,“那你手里也没有你妈妈的照片?”
“嗯。”黎浅低低应了一声。
蒋天和听了,沉默片刻,才又开口:“我那里倒是还有你妈妈的照片。”
黎浅闻言不由得又是一顿,随后猛地站起身来看向他,“那您能不能把照片给我看看,或者让我备份一下那些照片?”
“当然可以。”蒋天和微微一笑,随后才又道,“可是我的东西都收藏在美国,这次回来得急,什么都没有带。不过我还有很多老朋友在江城,这些人中也有认识你妈妈,你要是急着想看,或者我可以试着帮你找一下。”
黎浅蓦地点了点头,“嗯,那就麻烦蒋伯伯了。”
蒋天和深深看了她一眼,随后才又看向墓碑上的“丁梦”二字,低低叹息了一声:“小梦,这个女儿跟你可真像啊……”
傍晚时分,黎浅接到陆天擎电话的时候,她正坐在昨天那家酒店的咖啡厅里,已经喝掉了三杯咖啡。
“在哪儿?”陆天擎应该是刚刚下班,黎浅听见他的电话背景音里还有职员跟他说再见的声音。
“在外面。”黎浅回答了一句,随后才又补充道,“约了人。”
那头安静了两秒才又开口:“什么人?”
黎浅轻笑了一声回答道:“当然是我认识的人啦。你不要管我了,晚上自己找活动吧。”
陆天擎没有多说什么,很快挂掉了电话。
黎浅放下电话,一抬头就看见蒋天和从外面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个袋子。
黎浅看着那个袋子,目光霎时间就凝聚了起来。
蒋天和走到她面前坐下,笑着说:“多少年没见的老朋友,一见面我就问他要照片,差点没让他埋汰死。”
黎浅听了,微微有些抱歉地一笑,“让蒋伯伯奔波劳累,真是不好意思。”
“这有什么?”蒋天和说,“我跟你妈妈曾经是很好的朋友,你不要跟蒋伯伯这么客气。”
蒋天和说完,这才从袋子里取出一本相册来,说:“都是以前的老照片,好在都保存得很好,你可以将有你妈妈的照片拿出来,等拷贝好了再给我,让我还给朋友也不迟。”
黎浅接过那本相册,几乎是微微颤抖着手翻开的第一页。
真的都是一些二十多年的照片,虽然依旧保存得很好,却还是轻易就能看出岁月的痕迹。
黎浅一张张地仔细看下来,翻到第三页,忽然就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是年轻时候的妈妈,跟另一个年轻的女人坐在一起,背景似乎是某个聚会场合,人很多,妈妈坐在沙发里,微笑着跟那个女人合影。
黎浅看着照片里那熟悉却久违的笑容,眼眶忽然控制不住地就热了热。
十七年过去了,即便她再想念妈妈,时常在梦里见到妈妈,却还是没办法控制自己脑海中妈妈的模样正在一点点淡去。很多时候她在梦里见到妈妈,醒来回想,妈妈却已经是面目模糊的。
此时此刻,终于再看到妈妈的笑容,她脑海中那张已经开始模糊的容颜,才终于一点点地又清晰起来。
妈妈接送她上下学的模样,带她出去游玩的模样,唱歌的模样,微笑的模样……终于都通通重新清晰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