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北堂走上前来,将两支酒放在桌子上,“你要的酒。”
陆天擎坐在那里没有动,只是冷冷说了一句:“出去。”
“你跟黎浅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陆北堂又问。
陆天擎猛地一脚揣在面前的茶几上,瞬间就踹翻了整张桌子,酒瓶被子砸碎一地,“我叫你出去!”
陆北堂静静地与他对视了片刻,才缓缓开口:“你是什么样的性子,十年前在美国的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了。我当然不会多过问你的事情,可是如果这件事牵涉到黎浅,那我可能忍不住要问几句。”
陆天擎听了,忽然冷笑了一声,“关你什么事?”
“你知道关我什么事。”陆北堂回答,“我希望黎浅能够过得幸福。”
陆天擎目光阴沉寒凉,片刻之后,他抓起身边的香烟和打火机,慢条斯理地给自己点燃了一支烟,深吸了一口,随后才缓缓站起身来,走到陆北堂面前与他对视着,冷冷开口:“你希望她过得幸福,那你现在如愿了,从今往后,她都会过得很幸福。”
陆北堂目光依旧沉静温和,听完陆天擎说的话之后,他缓缓开口道:“你确定?”
陆天擎没有再回答,转身走到了窗边,只留给陆北堂一个背影。
陆北堂盯着他颀长的背影看了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很快转身离开了这个房间。
而陆天擎依旧只是站在窗边,遥遥看着远处的江城大桥,脑海中却只是回响着陆北堂刚才的那三个字——你确定?
他怎么可能不确定?他简直确定到无以复加。
曾经傅西城问过他,为了一个黎浅值不值得,他的回答是,如果连自己想要的人都得不到,那又有什么是值得的。
是的,他想要黎浅,这个女人,从第一眼看见她的时候他就想要,而后发生的种种,便更放不开手。
可从头到尾,都只是他想要而已,而黎浅想不想要,却从来都被忽略。
而她偏偏是不想要的,也是不需要的。
而他罔顾她的想法,强行侵入她的生活与情感,可是带给她的却是什么?
快乐?没有。
幸福?没有。
只有痛苦是持续的,无尽的……
明明从去到美国的那年起,他就知道自己没办法做一个正常人,可是遇上一个女人,却还是忍不住想要体验,想要尝试正常人的生活。
可是他却忘了自己原本就是生活在无边的黑暗里的,这样强行侵入她的生活,只会将她也一起拉入他的世界——
而她原本想要的,只是最简单最平静的生活。
这样的黑暗,他已经独自走过十多年,又何必要将那样一个她也拉进来共同承受?
曾经以为想要一个人,那就一定要得到才算是圆满,可是到了今时今日他才体会到,一厢情愿的事,从来都不会有圆满。
既然如此,那何不放她自由,放她幸福?
余生的黑暗与苦涩,由他一个人来尝受,就已经足够。
周一的早晨,黎浅一觉醒来,外面艳阳高照,宽大的床上只有她一个人,手机上也没有一条信息,她才仿佛终于在刺目的阳光中清醒了过来。
陆天擎给了她一串钥匙,然后跟她说了分手。
这样一个事实清晰地印在脑海之中,黎浅在床上坐了许久才掀开被子下床,走到客厅里,拿起了陆天擎给她的那串钥匙。
随后,她给宋衍打了一个电话:“宋衍,你知不知道他重新修建的梦园在哪里?”
宋衍知道,而且不仅仅是知道。
半山腰的别墅群区,梦园的新地址。
黎浅推门下车的瞬间,只以为自己是穿越了——
眼前的梦园,白色的围墙,灰色的小楼,葱郁的花园与草坪,就是她记忆中的梦园,就是她失去的那幢梦园!
从进门开始,黎浅整个人就是呆滞的,她惶然地看过每一扇门,每一扇窗,每一个阶梯,再一次地如堕梦境。
一模一样,这里的一切,包括屋子里的家居摆设,都与她记忆之中的梦园一模一样!
黎浅梦游一般,从楼下走到楼上,用陆天擎交给她的那一串钥匙打开门一扇门,看过每一个房间,仿佛进入了时空隧道一般,回到了自己八岁以前的那些日子——
可是,什么人可以这样完整地复制出梦园?
站在二楼的露台上时,黎浅终于克制不住地转头看向了宋衍。
宋衍仿佛是知道她心里的问题,很快开了口:“他花了很多的人力和物力,梦园的旧址那里,被推倒的一砖一瓦,能用的他都吩咐人清理了出来,甚至还有每道门上的锁,他也拆了下来用在这里,用来重新建造这座梦园。我在这边帮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忙,可是我也只知道梦园的外观和里面的部分摆设而已,是他找到了很多老人,甚至还有在你外公在世的时候在梦园当过帮佣的老人,最终才一点点地复制出了梦园的全貌——浅浅,这是你记忆中的梦园吗?”
黎浅说不出话来,她手里紧抓着那串钥匙,那串在现如今的社会里几乎已经用不到的钥匙,缓缓在露台上蹲了下来。
妈妈留给她的梦园,她生命中那样重要的梦园,曾经以为会永远失去梦园……
现在她重新见到了,并且拿回来了,可是却没有狂喜,没有兴奋,只有满心酸涩……
当思唯站在全新的梦园前面时,整个人几乎是目瞪口呆的。
梦园不仅是存在于黎浅记忆中的,同时也是存在于她的记忆中的。
在她和黎浅还是少女的那些年,她偶尔会陪黎浅去梦园走一走,虽然那时候黎浅没有钥匙,进不去梦园,可是两个人光在梦园外面坐着聊天八卦畅想未来,就可以打发一整个下午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