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楠当然不会告诉泉州官员们自己突然来到此地的原因,此刻的情形用草木皆兵来形容也不为过,谁知道泉州有没有宁王朱宸濠的耳目?虽然此地离江西已经有数百里远,但宋楠还是不敢掉以轻心。
宋楠给出的理由是锦衣卫内部年初巡视之行,虽然这理由颇为牵强,京城到泉州怎也要走个十天半个月的路,算算日子,镇国公该是大年初二初三便出发了,尚在年假期间,这么做显然有些不同寻常。但泉州众官员哪里会来打探宋楠的真正目的,镇国公来此地虽然可以拉一拉关系,但如此突兀的到来,也可能带来麻烦事。当官的大多数的想法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安安稳稳平平静静才是王道。
所以,一听说宋楠明日一早便要离开泉州南下巡视其他州府的锦衣卫衙门时,众官员脸上口中一片惋惜,心里却是长长舒了一口气,巴不得宋楠赶紧走。
事实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圆满,次日清晨泉州官员们来锦衣卫衙门给宋楠践行的时候,却被告知,昨夜镇国公率随从已经离去了,四更时分出的城门,正是锦衣卫千户钱康亲自送走的,钱千户也随行而去,到现在还没回来。
众官员诧异之余,愈发觉得镇国公行至有些神秘,明明说好的今晨离开,却大半夜就偷偷的走了,好像是刻意的隐匿行踪一般。再一问,更加坐实了这种猜测,有人说镇国公和他的数百随从根本不是往南边去,而是在泉州海港上了两条大船直接出海去了,那两艘船却是从泉州运送海盐上京的货船,也就是说镇国公压根没往南去,而是随船回京城了。
众人大眼瞪小眼揣度不出这里边的门道,索性也不费那个心,践行的酒宴已经摆好了,既然镇国公走了,公使钱摆下的践行酒席不能浪费。泉州知府提议,大伙儿还是照着礼节赴宴,在宴席上隔空遥祝镇国公一路平安就是。众官员表示同意,于是纷纷掉头去赴宴,喝的兴尽而归。
宋楠确实耍了个花枪,他本就没打算在泉州耽搁下去,白天睡了个好觉,手下的亲卫马匹也都得到了休整,他早就决定了夜里出发。给泉州官员放的也是个烟雾.弹,便是以防万一之举。晚间摊开地图看了看回京城的路,一看到还要经历那么多的州府卫所,特别是还要从南京经过,宋楠立刻觉得此行回京的艰难。宁王曾在南京出没过,哪里的官员也有不少和宁王交往甚密,焉知不会突然杀出一只兵马,将自己这几百人解决在南京?想来想去,宋楠决定走海路,一来出其不意,二来也避开了陆路的众多变数,于是乎命钱康立刻安排船只回京。
钱康已经被告知宋楠一行为何会来到泉州的原因,他也吓了一跳,但此刻正是他表现的时候,若能安排好宋楠回京之事,将来自然会在锦衣卫中占一席之地,也不用去巴结求见宋楠混个脸熟了,这样的机会千载难逢。于是钱康使出浑身解数,仔细的敲定细节不出纰漏,寻到了靠港的两艘大船,安排好宋楠等人连夜出城的事宜,并且亲自挑选一百人随同护卫。
虽然赵大鹏一再说不用随行保护,钱康还是坚持要随行保护,说了一大堆的理由。宋楠焉能不知钱康这是着力的表现,也不想打击他的积极性,于是同意了他的请求。
两艘大船载着满满当当的货物和人马连夜出航,因为是运盐的货船,也没什么好的设施,众人只能将就着和盐包同睡,宋楠倒是有个小房间,但里边的板壁脏的吓人,弥漫着一股腥味,比之之前在蔚州的房间尚且不如,事急从权,也只能将就了。
一路北上,速度虽然不快,但是畅通无阻,半路上也只停靠了两处海港补给,耽搁了不过三四个时辰,其余时间,两艘船都是杨帆往北毫不停留,七个日落月升之后,终于到了盐运的目的地天津港;此处是南方海路抵达的终点港口,也是京城的海路门户,大小船只到达此处便不再北上,而是在天津卸货登岸,货物改从陆路运往京城。
晕船晕的七荤八素的锦衣卫缇骑们终于可以脚踏陆地,稍加休息之后便上马往京城赶,此处距离京城也不过百余里,也不虞有宁王的势力渗透,一路快马加鞭,中午出发,到了傍晚时分,便已经来到京城南门外。
看到永定门高大巍峨的耸立在夕阳之中,宋楠的心情好了许多,不知从何时起,他的内心已经将北京城视为自己的地盘了,在这里他有绝对的力量来支配,谁也无法跟他抗衡。
不过宋楠很快发现城楼上下的情形有些异样,守城门的京营兵马起码多了一倍以上,以前当值的时候只有一个千户所在此,城头上下的士兵却不过数百,个个懒散的很,而现在,城上城下士兵们密密匝匝,一个个全副武装站在寒风中,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城门也紧紧的关闭着。
宋楠心中疑惑,命赵大鹏上前叫门,城头的京营兵马也早就看到了这一队骑兵绝尘而来的摸样,弓箭手紧张的握着弓箭一副随时受命射击的样子。
“大明镇国公,团营副总督宋大人回京,当值的是那一营的侯爷?快快打开城门。”赵大鹏仰着脖子高叫道。
一名京营千户得到禀报,狐疑的问道:“镇国公?哪个镇国公?”
赵大鹏斥道:“大明朝还有几个镇国公?真是莫名其妙。”
那千户挠头道:“镇国公宋楠不是死在江西宁王叛军之手了么?怎地又来个镇国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