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芊芊眸光动了动,问:“这奶酒都是在府里酿的吗?所用何物之乳?”
一名胖仆妇答道:“是在府里酿的,用的羊乳,小姐要尝一碗吗?去了腥,不膻的。”
说着,将盛了奶酒的碗递到楚芊芊面前。
楚芊芊却温声道:“我不饮酒,劳烦妈妈帮我取些新鲜羊乳来。”
在喀什庆,羊乳是个好东西,不过京城人多觉它膻、腥,难以下咽,一碗上等的羊奶酒还不如一份粗糙的茶羹受追捧。这位小姐突然提出要羊乳,胖仆妇十分惊讶,可既然宾客开口要,做下人的也没有不给的道理,本也不是多么稀罕的东西。
胖仆妇对身边的小丫鬟吩咐了几句,小丫鬟错愕地瞄了楚芊芊一眼,迈着小碎步去了。
拧着一壶新鲜羊乳回来时,楚芊芊已经跪坐在几案前了。
小丫鬟将羊乳放在几案上,同样摆在几案上的还有茶饼以及盐、橘皮、茱萸、薄荷、姜、枣等佐料。
楚芊芊侧了侧身,把羊乳缓缓倒入一旁的小锅子里。
在楚芊芊之前,已有过不少千金亲自来烹茶,烹完,还相互比对一番。这与投壶一样,都是一种乐子,大家见怪不怪,是以,当楚芊芊在凉亭边坐下时,并未吸引多少视线。
然而,当她们发现楚芊芊将一壶奶倒入锅子里时,场面开始有些骚动了。
“呀!她在干什么呀?那是奶还是米酒?”
“你没闻到吗?一股膻味儿,是奶啊!她煮奶做什么?”
欧阳瑾此时正在潜心作画,听到大家的谈论,不屑地嗤了一声。一个在乡下长大的土包子,也只能通过这种方式哗众取宠!若不是情非得已,她都想装作不认识她!待会儿她得了王妃赏识,哪怕她求她,她也不带她去大梅园!
这边,欧阳瑾冷笑着作画,另一边,楚芊芊泰然自若地煮着茶。
羊奶煮开了,表面浮起一层薄薄的油沫。
楚芊芊用勺子将油沫舀出来,而后敲下一块茶饼放入了羊奶中。
“呀!你们看!她居然把茶叶放进去了!”某位千金不可思议地惊呼,“她是要做茶羹吗?”
茶,能跟奶一块儿煮羹?
那会是什么味道?
膻?腥?苦?
楚芊芊用勺子在锅子里搅拌了一下,一股她们从未闻过的香气在空气里弥漫开来。
本该一门心思作诗作画的她们,不约而同停下笔,朝楚芊芊看了过去。
不仅她们,就连阅菜无数的仆妇、满心不屑的欧阳瑾都稍稍睁大了眼睛。
楚芊芊端起一碟蔗糖,轻轻地洒了进去。
“天啦!她放的是糖吧?她怎么能放糖?茶跟糖……能吃吗?”
“又苦又甜,一定难吃死了!”
“是呀,只见过放盐,哪里有放糖的?这个楚大小姐,八成是没有学过烹茶。”
“对对对,她在乡下长大的。”
……
欧阳瑾勾唇一笑,这个姐姐到处给她丢脸,关键时刻,还得她出来撑场面。
将作完的画递给一旁的婢女后,欧阳瑾起身来到凉亭,先是取水净了手,随即选了一个位子落座,正好,在楚芊芊对面。
楚芊芊不是笑她非楚家千金吗?好哇,她就把这个名正言顺的楚家大小姐比下去!她要世人听到楚家,便想起欧阳瑾,知她欧阳瑾是云,而楚芊芊,只是一团扶不上墙的泥!
“姐姐,你没学过烹茶没关系,妹妹教你。”笑得分外柔和。
楚芊芊弯了弯唇角:“好啊。”
算你识相!
欧阳瑾恣意一笑,一边倒入水与茶末,一边道:“首先,要等水烧沸,如鱼目、微有声为一沸,缘边如涌泉连珠为二沸,腾波鼓浪为三沸。三沸后水老不可食也,初沸则水合量,调之以盐味……”
“呀!好香!”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
紧接着,有人放下笔,朝这边走了过来。
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烹茶之地一下子被围满。
欧阳瑾骄傲地笑了。
“要尝尝吗?”是楚芊芊平淡如水的声音。
欧阳瑾一怔,看向周围,这才发现大家并不是在看她,而是在看已经把锅子端起来放到几案上的楚芊芊!那么,那句“好香”也说的是楚芊芊烹的怪茶了?
别说,还真的很香!
不过香又如何?还不是没人愿意喝?
千金们面面相觑,奶酒她们尚且喝不惯,这种奶茶,就更不敢尝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