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凌月低头顺着他手指所指看去,竟是整个中原大地,黄河流域全都是受灾区,受灾面积之大,情况之严重,赫然入目,如果粮仓丰实,国库充足,一切都不是问题,可现在,她张了张嘴巴,竟然束手无策。
苏伯玉的办法顶多能解燃眉之急,但时间久了根本支撑不住,她费解看向他:“帝国连续三年风调雨顺,百姓丰收,为何会粮仓不满?国库又怎会空虚?钱粮都去哪里了?”
苏伯玉道:“当年干爹和各官员挥霍,官员们阳奉阴违,暴奏虚假消息,只要进献了珍奇异宝,他并不在意。”
商凌月皱紧了眉头,凤耀灵也只是拿了户部记录让她看,竟然这么大的问题,凤耀灵也不告诉她真相!
苏伯玉合住奏折,道:“这些问题我会想办法解决,说出来是想让你安心。你不必烦心这些事,现在的身子,也不宜劳神伤怀。”
商凌月闻言轻摇了摇头,视线定在奏折上:“我怎么可能不担心,真金白银和粮食,说没有就是没有,你就再有通天的本事,也不可能凭空变出来。”
话音落后,苏伯玉笑声突然传来,商凌月狐疑转向他,有什么好笑的?她说的话有那么好笑?却不想他抬手轻抚上她的脸:“你猜的差不多,我是打算凭空变出来。回去睡吧,以后你就知道我怎么办了。”
商凌月闻言却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瞬不好,一把抓住他的手:“不要杀人!”
她傻了!他哪里用凭空变,国库空虚,但盘镐的富户不在少数,只要把他们的家资私库强行据为己有,便一切都解决了,他最擅长做这种事。
话音落下,她手心里的手像被突然施了术法定住了,卧房里的气氛瞬间变得凝固。
苏伯玉的面色依旧,好似没有受她的话影响,可商凌月还是感觉到了一层巨大的隔阂横亘在二人间,而且这次好像因为她的话?她难道说错什么了吗?
看着苏伯玉平静的脸,她怎么会怀疑自己的判断,收回了手,商凌月蹙眉收回视线,垂下眼帘避开他的视线,挺着肚子小心站起:“我累了,先回去睡了,你批完后也睡吧。”
苏伯玉却竟也跟着她起了身,习惯性的扶住了她的胳膊:“不批了,我和你一起睡。”好像刚刚二人间的波涛汹涌没有发生过。
商凌月没有拒绝,沉默由着他。
但是直到他侧躺下,从背后将她搂在怀里,商凌月都没听到他对她解释什么,这实在不像他,往常他定然会给她说清楚他采取一些手段是怎么想的,亦或许她刚刚觉得他有些生气的感觉是错觉?他这样就是默认了她?
早上商凌月醒来时,身边苏伯玉已经不在了。
下午,凤耀灵本该出现给她授课,可没出现,反倒是递了折子说有事要告假半个月。
商凌月看着折子,仿如失了主心骨,低头看着自己已经高高隆起的肚子,恍惚坐着。
半个月后,满九个多月了,再用不了多久,这孩子就会出世,她只有这么长时间来做最后的决定,她该怎么选择?
心事重重渡过了这半个月,凤耀灵回宫销假入宫觐见,她问去干什么了,他道是家里有私事要处理,商凌月看他面色,倒也不是发生了大事,安下了心,接着便谈论起蝗灾,二人说了不到一个时辰也没什么可再说的了。凤耀灵看她议事时心不在焉,好似被什么事困扰,几次欲言又止,直言问了出来:“臣不在的这段日子,陛下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陛下有何顾虑不妨说出来,臣也可帮陛下谋划一二。”
商凌月闻言,张嘴想说,可还是又吞了下去,低下头,复杂盯着自己隆起的腹部,手指轻轻抚着。苏鉴之就是苏伯玉,孩子是他的,要告知他吗?若不说,他们依然被苏伯玉蒙在鼓中,他们不惜身家性命牺牲辅佐她,她却知情不告,眼睁睁看着他们落于下风,若来日因此而损,不论三月初十能否回家,她都没有颜面站在他们面前。
商凌月揉皱了腹上的衣服,缓缓阖上了眼睛,低哑道:“苏伯玉是。”说完四个字,剩下的“苏鉴之”三个字,好像被人扼住了咽喉,她张着嘴却怎么也吐不出来。
凤耀灵看她艰难挣扎,心头虽担心苏伯玉到底这些时日对她做了什么,但依然平静耐心问道:“苏伯玉是什么?陛下不必着急,慢慢说。”
商凌月咬了牙:“苏伯玉是苏……”吱呀一声卧房门就在此时突然被打开。
商凌月惊得心口一颤,噌得抬眸,凤耀灵回身。
☆、第90章 伯玉之心
只见苏伯玉伫立在门口,后面跪着面色惶恐不安的芮娘,他的视线直直落在她身上,眸底又是她看不透的深潭幽波。他不让芮娘禀报,他听了多久了?商凌月心下发沉,定定看着他,缓缓站起,他定然听出来她要告诉凤耀灵真相了。
凤耀灵察觉了些许不对劲儿,苏伯玉却没给他继续探究下去的机会,走进对她行礼:“臣见过陛下。”
商凌月怔了一下,没料到他是这般反应,道:“平身。”
苏伯玉随即对凤耀灵施礼:“凤相风尘仆仆,不休息就来见陛下述职,真是帝国之福。”
凤耀灵笑还一礼:“比起为国操劳,在下可比不上统军。”
苏伯玉笑笑看向商凌月恭敬道:“本不该中途扰了陛下和凤相议事,但太医的嘱咐,还请陛下遵守。”
凤耀灵皱了眉,看一眼商凌月,她刚刚隐瞒了他事情,当即关切问:“陛下怎么了?”
苏伯玉回眸看他:“凤相可还记得那日无缘无故的停朝?其实是陛下走路不甚跌倒动了胎气,情况紧急,第二日情况不明,也不好直接在朝堂上说,便遵照陛下口谕编了个借口。好在有惊无险,太医嘱咐陛下要安心静养,不宜劳思费神,现在虽已过了半个月,可还在太医限制的期限内,否则胎儿有可能早产,臣必须时时提醒陛下。凤相今日已与陛下说了小一个时辰了。”
凤耀灵看了眼不离床的商凌月,晓得动了胎气所言非虚,可她怎么会无缘无故跌倒?他苏伯玉进来的时机也太奇怪,月儿要告诉他什么,让他竟忘了往日伪装,失态至直接推门而入,那最后一句明显的是逐他,越发有问题,他登时自责道:“竟是如此。”
说完就看向商凌月道:“还请陛下恕微臣不知之罪。陛下如今不比往日,也该听统军劝言好好休息,您现在和孩子是最要紧的,朝堂上的事情有统军和我们替陛下分忧。”
商凌月看着苏伯玉对凤耀灵游刃有余,气态非凡,这陌生而又熟悉的虚伪样子,她已经许久没看见了,心头一时恍然,好似这些时日所见的不是他一样,而她却忘了该怎么与这样的他相处,作势揉了揉太阳穴,垂眸道:“阿兄关心则乱,凤耀灵你也跟着起哄,不过有些困乏是真的。”
说完她以手掩唇打了个哈欠,睁开眼,眼睫上挂着丝因困倦而流出的涩泪,她擦了擦失看着凤耀灵:“你退下吧,舟车劳顿,给你三日假,回去好好歇着,别让朕听到你出现宫里。”
凤耀灵无奈,只得领命:“是,臣遵旨,多谢陛下隆恩。”
她对苏伯玉吩咐:“你去送一下凤相。”
苏伯玉领命去送,回来后却见她背对他站着,他走到她背后站着,几乎是贴在她背上,二人没有多少距离。
“你应当知道现在什么事情该做,什么事情不该做。”
商凌月低低的笑声传来,笑声散去后,她的嗓音却黯然无力:“告诉他你是苏鉴之,便是我该做的事,你不这么认为吗?”
苏伯玉闻言骤然一把转过了她的身子,这才发现她双眸疲惫,面色足见心力交瘁。
手指顿时移在她肩头,便揽她入怀,另一手轻抚到她面上:“你既然想明白了,还为何如此?”
商凌月沉默。
苏伯玉接着道:“我来告诉你,凤耀灵本是你一直倚重信任的人,可孩子的事上你却也无法信任,反而更倾向于相信我。所以你不想说出我的身份,怕他知道后对孩子不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