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里的人没看见我们,以为我们走了,就有下面地里的人把田埂挖开,偷水。踩水上来要一天,挖开田埂偷水,水往下流,一会就没了。我看见地里的水位在那里笔直下降,觉得奇怪,一看,原来是这么回事,当时我眼睛就红了,操起锄头就要跟那人拼命。那种情况下,我他妈的真是杀人都敢。你那时二话不说,拿起另一把锄头就上来帮我,那人当场就服软了,如果他不服软,我们两就算不把他打死,也至少要打断他几根骨头。我对温舒琴说:什么是交情,这就是交情,过命的交情。”
“当时我一说,温舒琴,马上就理解了,而且非常感动。”
邵承志默然,微微低下了头,眼圈发红。
“承志,如果这事是你跟凌苒说。她能理解么?她会不会说,你们干嘛要为了那么点水杀人或者伤人,尤其是一个考上清华,一个考上北大,这样的锦绣前程放在面前,却去为了争水,跟一个村里的二流子拼命,毁掉自己一生。”李兆看了看邵正志,“你有没跟她讲过你小时候在农村的那些经历,那些吃不饱饭,只有泥巴可以玩的日子?那些十几岁,就要挑一百多斤担子的日子?还有你喂了一年猪,却一年到头都吃不上一口猪肉的日子?你没说过是不是?你不好意思说,因为说了她也不会理解,反而会有损你一身大名牌,西装革履出入世界顶级学术会议的光辉形象。”
邵承志不吭声了。
李兆继续说:“这些过去的事情,你不想跟她说,她也没兴趣听,那就不说,反正不说也能过日子,多少夫妻彼此并不了解也凑合着过了一辈子。”
“但是总有不说过不了关的事吧。邵承志,你自己想想,你和凌苒结婚了,你总得接你爸妈来北京住住吧,走走,到处看看吧。凌苒会怎么看待你父母,一对目不识丁的农民,你叫她爸妈怎么坐下来跟你爸妈客套应酬?到时候她觉得丢人,你觉得伤自尊,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怎么统一思维和行动。还有,你那些兄弟姐妹,永远不用到北京来了?凌苒是独生女,她受得了你哥嫂姐姐姐夫隔三差五来打搅吗?还有你外甥侄女他们,你会要他们永远窝在农村?他们不要到北京来上学了,不到北京来找工作了?到时候,你怎么处理他们跟你老婆的关系.......”
邵承志慢慢的说:“这些事情,我有想过。我打算尽量让我家里人跟凌苒少接触。我父母肯定来是要来一趟的,我打算最多让他们住一两个月,最多最多不超过三个月,凌苒不是不通情达理的人,让她为了我,短期忍受一下,我觉得她还是做得到的。其他的兄弟姐妹外甥侄子们,来一次总是要来的,但是来了,我也不会让他们住家里,就外面住住酒店,我和凌苒的收入,如果只来一次,这点开销还是负担得起的。凌苒人很大方,钱上面她并不在乎,她只是不喜欢别人打搅她生活。我反正会尽量把她还有她的社会关系跟我的家里人隔绝,即使他们要吵,也只吵到我,不会去影响她。我尽我自己的能力处理我家庭的事情,我不会去影响她和她父母的生活。”
李兆怀疑的看了看邵承志:“说得轻巧。每人来一趟,那是多少人?每次住酒店,你掏钱,那是多少钱?行,你现在觉得自己薪水高,负担起来没问题。别到了时候,凌苒一看,每个月老公的薪水要缩水那么多,全用在你家亲戚头上了,而她家呢,一个这样的亲戚都没有。你们还能经常去她父母那蹭吃蹭喝蹭钱。到时候她心理不平衡了,别怪她翻脸跟你吵。”
邵承志黯然,过了会,说:“慢慢协调吧,大家各让一步。”
李兆叹气:“各让一步,她有什么好让歩的?她又没什么要在婚姻中占你便宜的地方,那人家凭什么要来让着你,你身上有什么值得人家来让的?人家让了你,你又拿什么补偿人家。如果婚姻永远是她让着你,你的婚姻能走得长吗?”
李兆盯着邵承志的眼睛说:“凌苒,长得那么漂亮,自身条件,家庭条件,样样好。她凭啥要看上你?你自己去照照镜子,你是有钱,还是长得帅,还是在床上特别能满足她。相貌,咱们就不提了;钱,你那点薪水听起来不错,但是她不缺钱吧,至少不缺你那点钱;床上功夫,她过去那三个男朋友,一个体育特长的帅哥,一个是花花公子,一个是老美帅哥,你能跟人家比么?反正我到现在没搞清楚她看上你什么,也许就是图个新鲜感,因为她过去从来没接触过我们这样农村出来的男人。一堆城市出身的小白脸里面忽然跑出来一个泥腿子,她觉得新奇有趣,但是她能新奇多久?她能跟你过一辈子么?”
“女人嫁给男人总得图他点啥吧。凌苒嫁给你,她能从你这得到啥啊?不会就为了一张绿卡吧。如果真的只为了一张绿卡,那么等绿卡到手,你们关系就差不多该结束了。”李兆看着邵承志说,“也许她真会嫁给你,但是你们过不了一辈子。不是过不了一辈子,连半辈子都过不了。我在这里跟你预言,你跟她过不了五年。如果能过五年,那么你来找我,叫我喝多少酒都行。”
邵承志用手揉太阳穴,无语。
李兆叹气:“我真的劝你,再考虑考虑。知道一个男人最大的失策是什么?就是老婆没娶对,最后婚姻破裂。我单位那些人,但凡离婚再婚的,没一个过得好的,前途受影响不说,前面的孩子,后面的孩子,现在老婆跟前面孩子的关系,前面孩子跟后面孩子之间的关系,再加上离婚分割财产抚养费啥的经济问题,烦死人了。其实不光是女人会贬值,男人也一样,哪个好条件的女孩肯嫁离婚有孩的男人,男人再婚,只会越娶越差,老婆质量一个不如一个,年龄一个比一个小,奶奶的,这是当老公还是当干爹.....”
邵承志嘀咕:“什么离婚再婚。我要跟凌苒过一辈子。离婚再婚的事情不用来跟我说。”
李兆冷笑:“ 那刚才是谁在说:凌苒,她有挑选男人的能力,她有这自由度,她的口味很精细,如果生活质量达不到她要求,她不会凑合着过日子。”
邵承志咬牙:“你不用多说了,不管你说多少,我都要跟她在一起。我意已决,无需多言。她是我一生想要找的女人,我就是要任性这一次。就算婚姻有失败的可能,我也要去结这一次。如果我连试都不敢试,那我就是个连幸福都不敢去追求的懦夫。我一定要跟她结婚,失败了,我也承受得起,说不定,我们就从此幸福了呢。”
李兆看看邵承志:“我该说的我都说了,你不肯听,我也没办法,毕竟你想跟她去领证,谁都拦不住。但是我要问你最后一件事,昨天婚礼上的那辆车是怎么回事?王霞说,这是她从她前男友,那个花花公子那里借的,他们还在藕断丝连。”
“哦,不是的,不是她借的。”邵承志赶紧说,把事情讲了一遍,包括电话验证,“你看,是她上司问叶翎借的车,因为那辆车适合结婚用,她和叶翎两人都不知情。”
李兆忽然好笑:“都说恋爱中的女人智商是零,我发现,原来恋爱中的男人,智商,他妈的,就是个负数。那个叶翎知道不知道这车是凌苒要用,我们暂且不去管他。凌苒会不知道这辆车是叶翎的?你就直接把我脑子挖出来蘸酱吧。”
邵承志眼睛垂了下来,这是他一直控制着自己不肯去面对的事情,李兆却忽然这么血淋淋的扔在了他面前。
当然,凌苒可以解释:只是问过去的熟人借辆车而已,又不是啥大事。
但是邵承志知道,叶翎他,始终在凌苒心底。
邵承志开车回家的路上,李兆那些话在脑子里萦绕不去。
李兆说:我在这里跟你预言,你跟她过不了五年。
李兆说:结婚总得图点啥吧。凌苒嫁给你,她能图你啥啊?图你钱,图你帅,还是图你绿卡?如果是图你绿卡,那么绿卡到手你们就该掰了。兄弟,你娶老婆,也娶个图你啥能长久东西的好不好。
李兆说:她选择你,是什么原因我不知道,也许只是她想找个条件过得去的男人结婚,而你正好凑上去。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她能够选择她前男友,那个叶翎,她不会要你。那个叶翎离婚了,你怎么知道,他会不会回头,毕竟一个男人28岁,跟30多岁,想法需求是不一样的。
邵承志感觉到自己的心正在慢慢的被一把尖刀划开,而且一刀一刀的慢慢剐着,将他的心削得支离破碎,每一刀都是每一刀的痛。
邵承志问自己:凌苒到底看上我什么,她那么漂亮,就她的自身条件,她的家庭条件,凭什么她要看上我?我所拥有的,不过是高学历高薪水,这对一般的女孩有吸引力,但是她又不差这些,我身上有什么值得她一图的吗?她现在愿意嫁给我,是因为觉得我新鲜有趣么?那么这点新鲜感,又能维持多久?
邵承志从来没感觉到如此痛苦过,从来没这么不自信过。
邵承志不得不一遍遍的对自己说:没事,我承受得住,即使有一天她不再爱我了,弃我而去,我也能接受,我能承受这份失去,我是个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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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承志跟李兆在包厢里吃饭的时候,凌苒正跟李雨馨在酒店的自助餐厅吃饭。
凌苒笑问李雨馨:昨夜感觉如何。
“凑合,这小子有点扭扭捏捏的,请我坐下聊天。我跟他有啥好聊的啊,没几分钟我就不耐烦了......”
凌苒愕然:“那咋办。”
李雨馨翻了个白眼:“我直接上去就把他推倒在床上了。”
凌苒吓了一跳,这么剽悍:“他咋说。”
“他说:温柔点。”
两个女孩狂笑。
两人有段时间没见了,凌苒开始一五一十的告诉李雨馨邵承志的种种奇形怪状,什么重度洁癖,什么一坐3小时不带挪动屁股的,什么男人也有贞操......
李雨馨听得频频点头:“你真这么喜欢他?比喜欢叶翎还喜欢?”
凌苒点点头:“邵承志比叶翎更有深度,像挖不完的矿脉。”
李雨馨赞同:“这男人是天下最好的老公料,但是他还不仅仅是这些,他还前途正好,后劲绵绵,来日方长。他天天对着电脑,交际范围有限。我估计他自己,并不知道他在婚姻市场上的价值。你要把握住了,一定要钓上这条鱼。这年头,找男人,能找到有钱的,能找到帅的,能找到靠你养的,但是找不到对你真心的......”
女人比男人啰嗦多了,凌苒快11点了才到家。
家里漆黑一团,凌苒“啪”的一声把客厅吸顶灯打开,却吓得差点尖叫出来。邵承志正站在阳台前,两手握着红木栏杆,面窗而立。
凌苒吓得结结巴巴的说:“你已经回来了,为......为什么不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