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燃踩在椅子上, 两边校服袖子都挽起来了, 一脸专注地注视着笔下的线条。楚眠没有出声打扰, 默默等他画完一部分, 才问:“你什么时候开始练画画的?”
“初一还是初二,忘了。其实那时候我先学的是涂鸦, 澜湾广场那边的彩绘墙你见过吗?”于燃低头挑了根新粉笔,掰断前端, “有一个机器人是我画的。”
澜湾广场也算是容港的著名景点了, 楚眠有时路过那边, 确实能看见涂鸦墙,他从来没多留意。毕竟几年前的那次爬宠展销会就在那附近举办,楚眠不想再多想起玛丽嘉丢失的回忆。
但现在发现自己不以为意的事物与身边人有联系,也算是一种微小的惊喜。
楚眠说:“那我下次去看看。”
“不知道还在不在,都几年前了。”于燃继续画板报,“你觉得咱们学校停车场那边的一排墙怎么样?”
楚眠制止了他跃跃欲试的想法:“不要在咱们学校画,会有处分。”
“那我去哪画?”
楚眠思索几秒,道:“别的学校。”
于燃笑起来:“你个坏逼。”
跟于燃厮混久了,楚眠的思维也不知不觉偏离了正经路径,虽然用崔荷的话讲“你只是原形毕露了”,但楚眠仍然坚持自己跟于燃之间存在一个至关重要的区别——他说话之前会动脑子,而于燃根本没有脑子。
外面的广播操音乐已经结束,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到班里。于燃每次在卫生间洗完手,都要趁楚眠不备抹到他身上,黑色校服沾水很显眼,两人一闹就都浑身湿透,这样一起进教室十分惹人注目。
正好最近男生们常在小卖部买一种水枪玩具糖,于燃书箱里存了好几个空壳,他迫不及待地往里灌满矿泉水,然后站起来高举小水枪,威风凛凛地大声恐吓楚眠:“我要喷水儿了!”
此时全班同学不论在干什么,都纷纷停下动作,惊愕地注视于燃。
楚眠本想低下头装出专心写作业的样子来跟他划清界限,但于燃马上又声音高亢道:“哈哈!看老子把你射得满脸都是!”
说完,他食指疯狂扣动扳机,塑料水枪的零件发出一连串“嘎吱嘎吱”的噪音。
教室气氛陷入死寂,方昭赶紧小声在后面呼唤:“于燃,于燃别玩了,老师来了。”
于燃回头,看见白玉珠站在门口脸色僵硬地问:“你没听见上课铃响吗?”
他马上把小水枪藏进口袋,悻悻回座位。
白玉珠面向全班通知:“中午该换位了,每列都向靠窗那边调整,以后每周一早晨来了就记得换。还有,下午做操前会地震演习,你们都麻利点,别耽误时间。听见没?”
于燃大声答:“好!”
班主任马上对他翻了个标准白眼,手指在空中点了两下,示意他规矩点。
“唉,下午就该靠门坐了,那边不是男主角专属席位。”于燃对现在的位置依依不舍,不过他想想,觉得也有其他好处,“欸,楚眠,你以后是不是可以给我开后门啊?”
楚眠正擦拭脸上的水珠,一听于燃又说这种意味不明的话,他立刻把手里的纸团丢过去了。
“你生什么气啊。”
楚眠不理会他,趴桌上开始睡觉。
于燃轻轻晃楚眠胳膊骚扰一番,得不到回应后,他就拿着自动铅笔在楚眠旁边的墙上写下“sb”两个字,然后画了个朝下的箭头,指向楚眠。
自娱自乐完,于燃又忍不住叹气,有点失落。
无论他怎么集中注意力,身体都没再出现过像上次那样遍布暖流的感觉,好像当时只是一个巧合,正式觉醒超能力的日子仍然未知。
于燃心里只剩下“可恶”二字。再过一个月就差不多冬天了,如果自己身体在冷风里也能像泡热水澡那样暖和,该多轻松幸福啊。
下午大课间,广播里传来一声警报。
大家想起现在要地震演习,马上放下笔排好队按照老师的指示下楼梯。容港地处华北平原,本地孩子们从小没经历过地震,体会不到那种危机感,现在演习都不紧不慢的。
出教学楼往操场走,体育窦老师就在半路监督他们,催促道:“你们有没有点紧迫感?还在这儿又说又笑的,想象一下现在要是地震了,你们都逃不掉!”
他就算这么说,同学们也无动于衷,仍然懒懒散散应付。
但就在这时,所有人都听见队伍后方传来一声响亮的咆哮:“快跑啊!地震啦!再不跑就死人啦!”
众人诧异回头,只见于燃旁若无人地全力向前奔跑,额前的头发都迎风竖起来,露出了他那正心急如焚的眉眼。
他直接从后排窜到了队伍前,一个人争分夺秒地冲向空旷的绿茵地。
崔荷差点吓得咽掉泡泡糖:“我操,这傻逼好他妈认真。”
方昭点头附和:“而且认真起来更傻逼了。”
窦老师甚是欣慰:“你们学学人家于燃,就该有这种危机意识。”
在全班的大笑声里,楚眠心里替于燃感到一丝羞耻。而于燃本人还得意洋洋地在操场上等他们,根本没有丢人现眼的自觉。
不过由于他刚才态度非常积极,演习结束后,主任特意在台上表扬了高一一班,大家欢欣鼓舞。
“哎,没办法,体委就得有这种责任感。”于燃回教室后,一边撩头发一边自我表扬。
不过他愉悦没多久,腿间感到一丝凉意,低头瞧见裆部湿了大片。
“我操!”于燃这才想起上午的小水枪塞口袋里没拿出来,结果刚才激烈跑动时牵扯掉了零件,他赶紧抽了几张纸按在潮湿的位置。
他本想出去吹吹风,让校服干得更快,但语文老师已经抱着教材进门了:“快点快点都回位拿纸出来默写,我昨天忘记默了你们怎么都不提醒我呢?第一个,啮噬……”
在成骏中学,如果没体会过语文王明韬老师的语速,就不懂什么叫做真正的辛酸。当大家哀嚎着央求她慢一点念生僻字词时,王老师那张机关枪一样的嘴已经进行到文言文了。
于燃从找默写纸的初始阶段就没跟上节奏,所以他直接放弃了前面的字词默写,专心低头擦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