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了!怎么又哭?!”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叶清欢回头,看到一个妇人,妇人看起来四十岁左右,挽着一个发髻,身材微微发福,穿着真丝的居家服,皱着眉头走过来。路过他们姐弟的时候冷冷地瞟了他们一眼,而后坐到商妙清床边,伸手把商妙清手里的纸巾抢了下来,埋怨,“哭!哭!哭!再哭,这个孩子也保不住!”
商妙清用手背擦着眼睛,哽咽地叫了声:“妈……”
妇人看了眼商妙清隆起的肚子,转头对叶清欢说:“你爸爸的事儿我们也没办法,你们也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经过,就赶紧走吧。她前几天天天哭,眼都快哭瞎了,刚好一点儿你们又来。她肚子里好歹也是你爸爸的孩子,你们懂事一点儿,别再刺激她了。”妇人的口气很不好,叶清洛有些气,就说:“阿姨您怎么能这么说?那是我爸爸啊!”
“你爸爸,哼!”妇人嫌恶地别过眼,沉声说,“没他,我们妙清也不会变成这样,他一个人弄得我们家鸡飞狗跳的!”
叶清洛还想理论,叶清欢拉住他。
商妙清哭着说:“妈,你别这样。”妇人负气地撇嘴,偏过头拿眼角余光扫了眼正在打扫的佣人,冷声吩咐:“带她们去商思博那里,葬礼的事儿都是他在办。”
佣人赶紧走过来请叶清欢姐弟出去。叶清欢咬着嘴唇看看哭个没完的商妙清,最后拉着叶清洛跟着佣人走了。
下楼梯的时候,叶清洛问叶清欢:“姐,你的手怎么这么热?”
“没事。”叶清欢说。
他们坐在客厅的沙发里等了一阵子,商思博匆匆而来。他坐到旁边的单人沙发里,面带着抱歉的微笑,说:“真不好意思,有点事脱不开身,让你们久等了。”
叶清欢早就听说过商思博,知道他是商先生的大女儿的独子,爸爸说过,现在商家的事情基本是他一手处理,她却是第一次见他本人。
按辈分讲,他应该是盛鸿年的堂哥,看起来却是完全不同的感觉。商思博自带一股不容忽视的气场,脸上的笑看是彬彬有礼,却总觉得藏了一分疏离三分奸,让人没有办法放松释怀。
商思博微微躬身,把胳膊置于膝盖上,双手十指交握,问:“你们是来问有关你们爸爸的事情吧?”
叶清洛在商思博面前有些畏首畏尾,叶清欢说:“是。还请商先生给一个解释。”
商思博叹了口气,说:“本来事情都好好的,妙清怀孕了,清欢小姐你在澳洲也过得很好,突然发生这样的事情,我也觉得很遗憾。”接着,他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跟商妙清的说法相比,不过是添加了时间地点的细节,就像放电影一般把爸爸那天从出门到出事的经过复述了一遍,仿佛他就在现场亲眼见过一般。
结论却没有变化,叶建平是被酒驾司机害死的。
“葬礼就在明天,我吩咐人准备好了房间,二位今天就留在这里吧。”商思博说,接着他打量着叶清欢身上的短袖衬衫,说,“叶小姐是匆忙从澳洲赶回来的吧?墨尔本是夏天,海城却是冬天,你这么穿会生病。”接着他回头对不远处的一个女人说,“姜姐,去给叶小姐拿件外套。”
女人应着转身走了。叶清欢站起身说:“谢谢商先生关心,我们不打扰了,请问葬礼在哪里办?明天我们自己过去。”
商思博倒是没有挽留他们,把殡仪馆的地址给了他们,又嘘寒问暖了几句,才叫人送他们出去。姜姐小跑着追出来,叫住了叶清欢。
“叶小姐,这么冷的天,你穿上这个走吧。”姜姐把一件大衣递给她,面料是印着红绿相间的格子,叶清欢第一眼看过去就知道那是盛鸿年的大衣。她犹豫了一下,最后把衣服接过来穿上了。
姐弟两人走进院子,来时的司机还在车上,见他们来了就下车拉开车门,叶清洛先上了车,叶清欢准备上车的时候听到警车的笛声,她站住了,见一辆警车驶入院子,停车后两名警察从车上下来,商思博从房子里走出来迎,见到叶清欢后眼神闪了闪,随即扬起笑脸跟其中一名警察握手,警察问:“商先生在家吗?”
“在,我带二位过去。”商思博点了下头,说。
三人一起朝大宅走去。叶清洛俯下身子问:“姐,怎么了?”
叶清欢没作声,看着那三人先后走进房子,商思博最后,他又回头看了她一眼。
“怎么了姐?”叶清洛又问。
叶清欢咬咬嘴唇,低声说:“没什么。”然后她上了车。
司机把他们送到快捷酒店,两人回了房间,叶清欢觉得身上很重,嗓子很疼,而且觉得特别冷。叶清洛摸摸她的头惊呼她发烧了,给她烧了热水后就跑出去买药。
叶清洛走了,房间里只剩下叶清欢一个人,只有空调运作的嗡嗡声伴着她。她躺在快捷酒店的单人床上,盖着被子,被子上面盖着盛鸿年的大衣。她慢慢伸手出去捏住了大衣的一条袖子,轻轻贴到脸颊上,粗羊毛的呢子布料贴着皮肤有些刺痒,她闭上眼,带着他的袖子把头藏进被子里。
叶清欢发烧了,39度,叶清洛像是突然长大了一般,买药买饭买衣服,虽然手忙脚乱却还算处理得当。叶清欢躺在床上看着他,心里欣慰。
夜里,关了灯,两人都躺下了,叶清洛问:“姐,这都是真的吗?”
叶清欢说:“是真的。”她嗓子发炎,声音已经嘶哑了。
“那我们以后怎么办?”
“会有办法的。”叶清欢说,“总会有办法的。”
第二天,叶清欢烧还没退,但是她坚持起床,穿上叶清洛临时买回来的冬衣,跟他一起打车去了殡仪馆。他们是第一批次到的人,殡仪馆的人说需要商妙清到了以后才能放人进去瞻仰遗容。
半小时后商家的人来了,三个,商妙清跟商思博,还有一个陪着商妙清的佣人。
葬礼在清冷寂寞中进行,连花篮都没有。商妙清在叶建平的遗体旁哭得几度昏厥,叶清洛也哭得不成样子。叶清欢咬牙忍着没哭,一直定定地看着叶建平的遗体。
殡仪馆处理的很好,爸爸的样子很安详,面色红润,轻阖双眼,像是睡着了。
“叶小姐,还好吧?”商思博轻声问。
叶清欢扭头看向商思博,目光锐利,商思博眼神一闪,随即从裤兜里拿出手帕递过来,说:“想哭的话就哭出来,别憋坏了身子。”
叶清欢用目光死死锁住商思博,低声问:“我爸爸到底是因为什么死的?”
商思博勾了下嘴角,同样低声说:“关于这件事昨天已经都告知叶小姐了。还有,叶小姐无需担心以后的生活,叶先生是妙清的丈夫,商家会继续负担你还有你妈妈弟弟的生活。”
闻言,叶清欢用力咬住下唇。
遗体送入火化间,商妙清哭得昏了过去,佣人跟商思博一起把商妙清带出了殡仪馆。叶清欢看到火化炉门关上,爸爸的遗体消失在那个巨大的炉膛里面,终于哭出了声。
拿到了爸爸的骨灰,叶清欢跟叶清洛走出殡仪馆,商思博在外面等着他们。叶清欢不想理会他,商思博叫住了他们,给了他们一人一张名片。
“这是一件很遗憾的事情,可也没办法,二位节哀顺变。以后有什么事情尽可以找我。”商思博说,末了,对叶清欢说,“鸿年快要回来了,叶小姐不打算见见?”
叶清欢没有给商思博任何回应,拉着叶清洛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有二更,你们的鸿年回来了~
叶清欢没有在海城停留半刻, 带着爸爸的骨灰,跟叶清洛直接奔去了车站, 买了回文溪的车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