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到了症结,那就好办了。沈容握住她的手说:“你这是要赶我走?孟军家的房子都是婚前买的,离婚肯定没我的份儿,你这是要我睡大街啊?”
明眼人都听得出来,沈容这是在开玩笑,但沈母最近精神恍惚,竟当了真,忙摇头道:“没有,我没这个意思,咱们家的房子就是你的,不管你结婚还是离婚,家里那间屋都是你的。”
这还像话。沈母纵有千般不是,但她对女儿是一片真心,只是她自己性格天生软弱,而且受封建思想的荼毒,很多观念过于老旧和保守。但这也不是她的错,一个人的眼界受限制于她所受的教育和成长的环境。沈母只是一个平凡的下岗女工,不能对她要求太高。
“那就好。妈,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你怕住院花钱,所以急着出院对吧?放心,这些钱孟家会出的,还有店里的损失,孟家也会赔。我那天说话太急,太冲了,是我的错,对不起,你别生我的气了。”沈容拉着她,认真地跟她道歉。
沈母连忙摇头,眼泪又滚了出来:“不关你的事,阿容,是妈妈没用,是妈妈无能,什么都给不了你,以后还要拖累你,不如死了一了百了。”
沈容真想说,既然有寻死的勇气,那干嘛不去找仇人同归于尽,好歹拖个垫背的也不亏,既然连死的勇气都有了,还怕孟家人吗?
但经过这事,她已经察觉了,沈母有点一根筋,心思敏感,容易钻牛角尖,搞不好会把她的这气话当真,那麻烦可就大了。
轻轻拍了拍沈母的手,沈容哄她:“话可不能这样说,都说有妈的孩子是个宝,没妈的孩子是棵草,你那天要真出了事,你想过我吗?我爸已经走了,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也不在了,仅有的几个远亲也没什么来往,你再一走了之,我就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了。在外面受了欺负,回家连个关心我的人都没有,就是失踪个十天半月,或者生病躺在屋子里死了都没人知道,这是你想要的吗?”
这话说得沈母一愣,仿佛她已经看到了沈容跟孟军离婚后,被孟家扫地出门,凄凄惨惨地一个人回到她们那套老房子,窝在屋子里伤心,难过,哭泣,都没有人关心她一句,就是病了,也没人给她倒杯热水。
想到这个可能出现的场面,沈母就心如刀割,她抱住沈容伤心地哭了起来:“都是妈的错,是妈不好,是妈没用,什么都帮不了你,你结婚也什么都不能给你,才会让孟家人一直看不起你……”
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场,把压抑在心里许久的苦楚发泄出来后,沈母累了,吃过午饭就睡着了,不过相比之前,她紧拧的眉头似乎松开了许多。看到她的情绪在好转,沈容心底稍微放松。
这些事,还是得沈母自己想开,看开,否则旁人说再多也没用。
叹了口气,沈容悄悄站起来,将水壶拎了起来,准备去水房接壶热水,免得沈母醒来要用水的时候没有。
水房不远,就在这层楼的西北角,沈容拎着水壶打满了水回来时就瞧见耿长河拎着一篮水果,站在病房门口。
她忙走了过来,轻声道:“耿先生,你怎么来啦?”
耿长河连忙回头,看见她,笑了笑说:“正好今天有空,我来看看伯母,怎么样,伯母的情况还好吧?”
“你有心了,她现在挺好的,不过你来得不巧,她刚睡着了。”沈容含笑道。
耿长河听了,非常识趣地把过果篮递给沈容,说道:“那我就不进去打扰伯母了,替我向伯母问好。”
“谢谢。”沈容接过果篮,感激地说。
耿长河笑了一下:“客气了,有时间吗?待会儿我有事要跟你谈谈。”
别人特意跑过来一趟,加上沈母现在又睡着了,沈容自是不会推脱,她说:“你等一下,我把东西放进去。”
她推开病房门,将果篮和水壶放下,又去护士站打了声招呼,让护士帮忙多留意一下她妈那边,有事给她打电话,这才与耿长河下了楼。
因为担心沈母待会儿醒了,身边没人,两人也没去其他地方,就在住院部楼下的小花园里找了处避风的地方说话。
站定后,耿长河从包里拿出一张彩色的宣传单,递给沈容:“我一个朋友正好在旅行社工作,他们旅行社开通了不少老年团。最近国内天气冷,不少老年人去东南亚旅游,他们开通了东南亚半月游的专线,全程有导游领队,安排食宿和行程,纯玩团,安全有保障,价格也非常优惠,只要12000。我建议你让伯母出去走走,散散心,也能避开孟家的骚扰。如果你有意向,可以给我朋友打电话,他手里有最低七折的优惠给你。”
冬天是东南亚旅游的旺季,纯玩团,包括来往机票门票还有食宿费,住宿标准还是四星级标间,这个价格算是非常优惠了。沈容接过宣传单,详细地了解了一下,这是本市一家做得比较大,很有名气的旅行社,风评不错。宣传单上详细地规划了半个月的行程和食宿安排,非常合理,尤其是找耿长河的朋友还能打七折,连一万块都要不了。
沈容非常心动。沈母辛苦了一辈子,从来没出去玩过,天天就闷在家里,为了生存奔波,让她出去玩玩,体验一下不同的生活,接触不同的人群,也许会让她的思想观念有所改变。而且最重要的是能避开孟家人,沈母本来就是个脆弱,现在精神不大稳定,要是被不死心的孟家人一刺激,搞不好又要钻牛角尖了。
所以把她送出去玩一趟,对大家都好,她也能专心处理孟母的事。
沈容非常感激地对耿长河说:“还是耿先生你想得周道,谢谢,等我妈出院了,我就安排她出去玩一趟。”
耿长河见她接受了自己的好意,也笑了:“不必客气,沈容,咱们也算是朋友了吧,你一直称呼我为耿先生是不是太见外了,叫名字就行。”
好像是,沈容摸了一下脸,不好意思地说:“是我的错,那就谢谢你了,长河。对了,你今天怎么没去上班?”
她没忘记的话,今天是工作日,而耿长河是个工作狂,翘班可不像是他会做的事。
耿长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苦笑着说:“明天是我和蒋丽妃离婚案开庭的日子,我今天实在没什么心情工作,想着伯母出了事,我都还没来过看过她,所以就过来了!”
离婚是一辈子的大事,便是看开了,放下了,也没那么快能走出被戴绿帽的阴影,难怪他无心工作。沈容微笑着表示理解,劝他:“往前看,以后还有更好的姻缘属于你,蒋丽妃不珍惜,是她的损失。”
其实经过这一阵子的接触,沈容发现,耿长河虽然没孟军长得帅气,也没他会说话哄女孩子开心,但耿长河真的是个非常体贴,很会为人着想的人。就像这次,他应该是知道她们家的经济状况不是很好,给她推荐旅行团,都还事先托朋友找人情,帮忙打折。为了不让她觉得困扰,他还说朋友手里有这样的名额。就算是有名额,这样优惠的价格,早被亲朋好友各种人情给瓜分了,若不是耿长河事先跟对方打过招呼,别人也不可能给她。
除了长相平凡了点,耿长河那点不比孟军好?沈容实在搞不明白,蒋丽妃脑回路是怎么想的,放着好男人不要,非要去跟一个花花肠子的有妇之夫勾搭在一块儿。等真进了孟家的人,就孟军那鸡贼的性格,还有他那个爱摆谱的妈,不管事好面子的爸,有蒋丽妃受的。
“借你吉言了。”耿长河期待地说,接着话音一转,问沈容,“你跟孟军离婚的事,什么时候提上日程?”
沈容没想到他会提这个,怔了一下说:“我不急,我等得起,蒋丽妃的肚子等不起。”
耿长河面色古怪地看着她,犹豫了两秒劝道:“你又何必跟他们这种人纠缠呢,早离早解脱,也好早日开展新生活。”
沈容有点诧异,今天不是这位大哥要离婚了心绪不宁,所以来找她谈心的吗?怎么最后变成了他来开解她了?他们俩的角色是不是对调了一下?
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不过两人到底是同一战线,沈容也相信耿长河不会害她,索性说了实话:“我要孟军给我四十万,我就答应离婚,否则我跟他耗定了!”
这笔钱是原主该得的辛苦钱,她凭什么不要?凭什么便宜孟军?
耿长河想到自己的调查资料,大致明白了沈容的心思。她跟孟军已经分居大半年了,孟军跟蒋丽妃的私生子都要出生了,要说什么感情,估计是早没了,她这就是纯粹的不甘心。
这种情绪,他在最初知道蒋丽妃出轨的时候也有过,真心付出过遭遇背叛,任谁都不甘心,他能理解这种感受。
因而他也不再劝沈容:“孟军这人非常无赖光棍,他恐怕不会轻易答应出这笔钱,等伯母出国了,你跟文安聊聊吧,实在不行就主动出击,诉讼离婚。”
“好的,我会认真考虑你的提议。”沈容严肃地说。离婚这事哪有孟母害得沈母自杀来得急,她先把孟母送进牢房,再慢慢跟孟军算账。
沈容不想再谈可恨的孟家人,扬起笑脸道:“医院这边我走不开,明天不能去旁听了,提前预祝你一切顺利。”
“谢谢。上去吧,伯母该醒了。”耿长河微笑着对沈容说。
沈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下来半个小时了,她确实不放心沈母一个人在病房里,便与耿长河道了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