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狮子咬断羚羊喉管前发出的那声得意的吼叫,姑娘甩动雪白凌乱的头发,然后咆哮起来,吼声在偌大的石穴中滚滚回荡,像是有一百头、一千头狮子在呼应她。
她低头咬了下去!李昱的脑海里只有一线清醒,他忽然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像是在一片浑然的黑暗中,只有一线的光。他全身战栗,胸口有种近乎撕裂的痛楚,仿佛身体里有一头不安的野兽,它要挣脱自己肉体的束缚。燥动的热气随着血疯狂地奔涌,那线光要暗下去了,他知道自己将迷失在完完全全的黑暗中。
他想喊,可是喊不出来。
他喊了出来,没有人回答他。
他感到了极度的恐惧,不是因为怕死,平生第一次他如此恐惧,恐惧会失去自己……最后一线光明消逝,无边的狂躁的黑暗和热笼罩了他。
石穴里狮子般的咆哮忽然变成了两个声音,交织着,翻滚着,像是要把声音所及的一切地方炸开。
他的头猛地撞在岩石上。他觉得自己的脸上满满的一片都是温腥,他伸手抹了一把,湿漉漉的都是血,手腕上剧烈的疼痛传来,他猛地抬手,右腕血肉模糊。他拼命地摇晃头,不明白刚才一瞬间的事情,记忆到了那里仿佛中断了一个瞬间,空茫茫的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狂躁的热和黑暗。
他抬头,看见姑娘姑娘安静地跪在那里,她脸上疯狂的神色忽然都消失了,只显得木然,显得呆滞。
姑娘慢慢地站了起来,一步一步退了出去。她捂着自己的脸,疯狂地摇头,她像是要哭了,可是听不见一丝声音。而后她猛然翻身,嘶哑地狂吼着,四肢着地在岩石间跳跃、奔跑。
她直起了嗓子对着头顶嘶吼,声音疯狂而悲切,像是月光下失去了孩子的母狼。那声音有些像哭,却没有泪水,混杂着仇恨和悲切。
野兽般的嘶吼和孩子的哭声混在一起,隐然地交融起来。
李昱靠在石壁边,无力地抬着头,看着巨石上的姑娘。她坐在那里,已经沉默了许久。李昱已经哭哑了嗓子,他不记得自己哭了多久,也不记得姑娘那样发疯地跑了多久。现在这里如此的安静,像是什么都不曾发生一样。
他有些怀疑姑娘死了,因为她安静得像石像一般。
忽然凌厉的目光落到了他的头顶,姑娘扭头低视下来。
这是李昱第一次听见她说话,像是很多年不曾和人说话了,她的声音怪异走调,却异常地威严。
“你是东土人?”
李昱点了点头:“是。”他现在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了。
他看见姑娘笑了。那是一种彻骨哀伤的笑,她回复成一个完完全全的人,眼神温柔而悲悯。
姑娘斜斜地倚在一个石隙中,望着洞顶的那些壁画。她像是换了一个人,沉默而坚硬。
“你这么看了我很久了,还要看到什么时候?”她嘶哑地问,目光冰冷地望着外面。没有人回答,过了一会儿,一棵石笋后面伸出一只手。几个圆圆的蛋黄滚了过来,在离姑娘不远的地方停住。
李昱已经知道,这是那怪鱼的卵。
姑娘看着那几个蛋黄,静了一会儿,嘴角浮起一丝冷淡的笑容。她用脚把蛋黄踢了踢:“我不吃,你出来,我伤不到你。”又过了一会儿,李昱试探着从石笋后挪了出来,他的神色是警惕的,在远远的地方贴在石笋边,只露了半张脸。
姑娘和李昱对视了一眼,李昱畏缩着移开了目光。他还是害怕,尽管他知道姑娘此时伤不到他。那一次之后,姑娘做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她用双腕上细细的铁链一重一重地锁住了自己。李昱本以为这是她的诡计,可是姑娘清清楚楚地锁死了之后,就再也没有走出那个石隙。
“你多大年纪了?”姑娘低低的声音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