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这里简直是太渺小了,这里古老的寂静令人膝盖发软,几乎就要跪倒在仿佛天幕的穹顶下。这是一座地低深处的宫殿,却比地面上的任何的宫殿显得更加空旷雄伟,它是从一个巨大无比的洞窟开凿而来,古老的墙壁上依然保留着开凿时锋利的凿痕,最长的凿痕长达二十尺,不能想象最初是什么样的人用了什么样的工具开凿而成。开凿他的人似乎仅是为了它的神圣和庞大而做了一切,旷阔无边的穹顶和周围仿佛接天的是墙都是平的,四四方方,每一根墙线都笔直锋利,都像是比着尺子划下的,可世上又怎么可能有那样巨大的尺子?
而地面完全没有修整过,峥嵘的岩石被千万年的水流磨得圆润,交叠在一起。在崎岖的地面中央,一条青石堆砌的台阶缓缓的走高,去向半空里。
半空里台阶的尽头,漂浮着白色的纱幕。
这里的一切就是为了显出那高处的神圣和静谧,巨大的威严仿佛从纱幕背后透了出来,压在每个人的头顶。
“老天,我这不是在做梦吧?”慕容远山倒吸了一口冷气,低声说道。
王云相走出了人群,踏着台阶缓缓而上。李昱看见了他的侧脸,那侧脸如同刀削斧凿一般,有如这里的穹顶。
剩下的人跟着他的脚步,缓缓向前。他们甚至看不清纱幕后有没有人,不知从哪里吹来阵阵的冷风,纱幕上水波般的纹路蛊惑着他们,这里到底是梦境抑或真实都已不再重要,每个人都想那纱幕拉开,露出纱幕后那人的脸。
人们站在了最后一段台阶下。那是一处宽阔的青石平台,平台中央圆形的水池,池上开着洁白的莲花。穹顶的水滴坠落,在空中留下笔直的银线,打在水池的中央。
纱幕上缀着银丝制成的丝络,丝络上挂着无数的银铃,细微的风里,银铃叮叮的响,如开春时候雨洒在湿透的路面上。
人们站在池边,彼此对了对眼色。
只有王云相,他谁也不看,他像是被魔魇住了,依旧缓步向前走去,完全不像他平时冷静决断的模样。
有人伸手去拉王云相,却被王云相生硬的甩开。
王云相走到了最后的一段台阶下,就要踏了上去。
“我知道你能找到这里,你已经找到了我最后藏身的地方,就不能再有一点耐心等一等么?”纱幕后传来令人心头一颤的年轻女子的声音。
“连城……”
纱幕后传来娇嫩甜美的声音,柔软得像是听见千花盛开,无风的天空中万叶盘旋而落。让人一时误以为她的声音被风从极远处带来,一时却又觉得她在耳边轻轻地呵着气,耳背后湿软发痒。
王云相顺从的把脚收了回去。
“我知道你会在这里。”王云相轻声说,“我有多少次就要死了,可我知道我不会死的,因为我还没有见到你。”
“你怎么知道我会在这里?”纱幕后的女人轻柔的说,“你为什么还要来?你还带这么多人来,便不怕死么?”
众人看不见她,却能感觉到她话里的娇憨,像是豆蔻年华的少女,赖在大人身上要一件好玩的东西,嗔怪他不买给自己。那个“死”字含在她嘴唇间,也是蜜糖一样甜。
“王大哥!”有人听出了不对。
“你不知道么?你是个狡猾的妖精,我心里想的事,早被你看穿了,你知道我会回来,我这些年无时无刻不在想你。”王云相说,“可你想着我么?这一路上有几次我都觉着自己要死了,在镇上我们被你的手下包围追杀,我真想我要是对他们说我是来找你的,他们会不会放过我们。可我都没说,你们女人的心,真是狠啊。”
“我怎么不想你?你怪我了么?可你来这里吃得苦越多,我便越喜欢,那我便知道你心里想着我,你为了我什么都不怕,你有这样的心,即便再大的危险,你也走得过来,我的心和你在一起呢……”
“所以我不怕,我一步都没有往后退,我知道我来这里,要来这里找你,便不再走了。”
“你这么说,我心里真开心呢。”纱幕后的女人话音一转,似乎隐隐的有些怒意,“可你为什么要杀了他们?你还杀了我的丈夫……”
“我才应该是你的丈夫……我离了这里,没日没夜地想着你的好,心里恨自己居然走了,让他得到了你……”王云相的声音变得有些嘶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