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晏子羞愧道:“暂时就没有旁的了。不过奴才已让人设法儿打听去了,张家只有那几个人,未必好打听,奴才便让人将重点放在了杨氏身上,还让人设法儿去宣武侯府看能不能搭上张家大姑奶奶跟前儿服侍的人,想来定能很快就有眉目了,夫人且耐心等等吧。”
施清如摆手笑道:“倒是不必着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能打听到就打听,打听不到也罢了,没有必要多费人力财力。”
过去一个多月以来,张家都风平浪静的,没生过任何事儿,只怕一多半是她想多了,自然不必再刻意的劳民伤财。
小晏子便应了“是”,却行退了出去。
心里却想着,夫人难得特地交代他办一件事,他一定要给夫人办好了,让夫人知道她想知道的一切才是,不然以后夫人还怎么会一要用人了就想到他?
下去后便传了话出去,让底下的人越发加劲,一定要尽快有新的进展才是。
如此功夫不负有心人,到得晚膳时分,小晏子又赶着去求见了施清如,“夫人,打听到新的消息了。”
施清如正因韩征今日也不知回不回来而着急,听得这话,着急好歹缓解了几分,笑道:“这么快?那你可真是有够能干的,说来听听。”
小晏子笑道:“不过是奴才的本分罢了,当不起夫人这声‘能干’。奴才安排的人一直守在张家门外,可巧儿半下午时,那杨氏便带了自己一双儿女出门,要给他们买甘草雪饮露吃,奴才安排的人便立时上前攀谈,又许了她十两银子的好处,她便都说了……”
杨氏以往自是瞧不上区区十两银子,她许多时候打赏下人也不止这个数儿,便是如今,她手里多少也还是有一点体己的;真到了山穷水尽之时,出京悄悄儿回娘家打一趟秋风,也定能打来百十两银子。
可谁让她还有两个孩子,便没办法坐吃山空,不为两个孩子的将来打算。
也因此,难免变得斤斤计较,见钱眼开起来。
见小晏子打发去的人一出手便是十两,如今张慕红辛辛苦苦抄三个月的书,还挣不来这么多银子呢,她若拿了,便能额外为孩子们做两身衣裳,为他们补补身子,不至于让他们连要喝个甘草雪饮露,都得再四的求她,她也得咬牙再咬牙。
反正如今他们家也没什么可让人图谋的了,那自然打听消息的人再是别有居心,末了能造成的伤害也有限。
于是杨氏把自己所知道的,都说了。
第二百五九章 无心插柳
杨氏在十两银子的诱惑下,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
原来宣武侯夫妇再是着意隐瞒房里姬妾终于有孕了,他们终于在盼了二十几年,盼得已然彻底绝望了之时,不曾想突降惊喜,竟让他们给盼来了心心念念的子嗣的天大喜事,到底宣武侯府并未分家,长房与二房都同住一个屋檐下。
且二房因为主子众多,将来侯府也迟早会是二房的,本来该他们份例的下人便比长房多,还有暗地里向着他们、愿意给他们通风报信提前卖好儿的公中和长房的下人们,一日两日的还罢了,时日一长,又岂能丝毫宣武侯姬妾有孕了的风声都听不到?
当下自张云蓉的公婆夫君往下,二房的人都有些慌了。
便是张云蓉夫君的兄嫂,短暂的幸灾乐祸之后,也都慌了,若长房真有了亲生的儿子,势必爵位家产都再落不到他们二房头上,固然他们一房也没有儿子,早就没了承爵的希望,可原本多分一些家产却是定然少不了的,如今却眼看连多分家产都要落空了?!
但更慌的还是张云蓉,她如今还能稳坐宣武侯府二奶奶的位子,就是因为她膝下两个儿子是侯府如今唯二的孙辈,将来长房要过继,肯定只能在她的儿子们当中二选一,她翻身做主是必然。
可若长房自家都有儿子了,还过继什么过继,届时别说爵位了,连家产长房都得占大头,他们二房只能等着被扫地出门,自此便是宣武侯府的旁支,连爵位的边儿都够不着了,——那她还翻什么身做什么主,当什么世子夫人、侯夫人?
就更别提帮扶娘家母兄把日子重新过起来了,她自己都是泥菩萨过河了!
还是张云蓉的公婆稳得住,说消息还没确实呢,有什么可慌的,当务之急是先确定了消息,才好再做打算。
又说便真确定长房真要有子嗣了,也不必慌张,如今还在肚子里,能不能生下来,生下来又能不能养大,都是未知,总归日子还长着呢,现在就乱了阵脚,以后怎么办?
张云蓉的公爹随即让她婆婆带了她们妯娌两个,还有各自的孩子,去给宣武侯夫人问安,顺便打探消息,总要先知己知彼,胜算才能更大。
于是祖孙三代昨儿便去见了宣武侯夫人,一番寒暄后,张云蓉的婆婆半遮半掩的将话题引了出来,“……连日来好几次无意听到府里下人们说眼看就要有天大的喜事儿了,今晨起来,又听见喜鹊叽叽喳喳的叫,可二房的确暂无喜事,莫不是大哥大嫂有什么喜事不成?那可一定不要瞒着我们,一定也要让我们大家伙儿都跟着高兴高兴才是。”
还当宣武侯夫人要一推六二五,总之死活不漏一丝口风。
却不想宣武侯夫人竟一口就应了:“是有喜事,我房里一个姬妾新近有孕了,我和侯爷膝下空虚这么多年来,不想竟还能老来得子,一偿夙愿,可不是天大的喜事儿吗?本来还是等满了三个月,再告诉大家伙儿的,既然大家伙儿都已听到风声了,我也不藏着掖着了,毕竟都是自家人,独乐乐不如众乐乐不是?”
也直接把二房婆媳三代,尤其是张云蓉心里侥幸的希望打碎了,几乎立时就要撑不住。
还是想到她公爹的话,‘能不能生下来,生下来又能不能养大,都是未知’,才勉强稳住了。
谁想宣武侯夫人随即又笑道:“这既然有了一,自然便能有二有三,倒不想我膝下空虚这么多年,临到老来,眼前竟能儿孙满堂了,不怪早年好几位得道大师给我算命时,都说我是多子多福的命呢,如今总算是应了。”
还暗示二房婆媳三人,“如今上头的人也已经知道咱们家的好消息了,也是备受鼓舞,说将来若亦能得偿所愿,可重重有赏,那我可更得看顾好房中孕妇,以免万一出个什么岔子,自家伤心还是轻的,惹得上头不高兴了,怪罪下来,那后果可就不是谁都承担得起的了。”
一席话,说得不止张云蓉脸色更难看,她婆婆和大嫂脸色也是越发难看了。
‘有一便能有二有三’,摆明是在提醒她们,别想着使那些见不得人的手段,整出个“意外”之类的来,只要宣武侯能生了,她们能“意外”一次,还能次次都“意外”不成?
后边儿的话就更厉害了,‘上头的人’知道宣武侯府的好消息后,‘备受鼓舞’,能是哪个上头的人,满京城与宣武侯府情况差不多的‘上头’,还能有哪一家?
那若真出了什么事儿,‘上头的人’没准儿真会怪罪下来,那二房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不只是偷鸡不成蚀把米,甚至极有可能家破人亡了。
眼见自己娘家/亲家被夺爵抄家的事还似就在昨日,谁还敢轻举妄动?
婆媳三人只得又强撑着陪宣武侯夫人说了一会儿话,便灰溜溜的告辞了。
待稍后送了婆婆回去,终于回到自己屋里后,张云蓉才任一直强忍着的眼泪落了下来,满心的悲苦与凄惶。
怎么老天爷就对她那么不公呢,先是好好儿的娘家忽然就倾覆了,还落下那么狼藉的名声,让她在夫家只能加倍做小伏低的过活儿;再是明明都已十拿九稳的世子之位,眼看就要飞了,让她眼看最后翻身做主的机会也要失去……
偏有了宣武侯夫人的有言在先,二房上下一时间都不敢轻举妄动了。
张云蓉其时才终于明白过来宣武侯夫人为什么忽然不遮不掩,就那么直白的把房中姬妾有孕的事告诉了她们婆媳三人。
她既搭上了‘上头’的贵人,肯定奉承讨好且来不及了,那难免便会顾不得那个有孕的姬妾,万一让后者出个什么事儿,说是宣武侯‘有一就能有二有三’,但这么多年来一个都这么难了,哪还敢奢望二个三个,根本不敢去赌那个万一。
反倒直白的告诉了她们,那只要人出了事儿,就是她们二房的责任,届时自有贵人替他们做主,二房想要得偿所愿,只怕也是难了。
张云蓉想明白了当中的关窍,发现自己越发没有可乘之机后,心里就越发的痛苦绝望了。
到了下午,她心里实在憋闷得难受,便带了贴身的丫鬟,去侯府的园子里小逛一会儿,权当散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