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沈颜沫并未答应:“今儿是中元节,莫让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祖父祖母,劳烦叔父婶娘代我问候祖父祖母,明日我再上门看望他们。”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沈家二房也知沈颜沫不会回去,又说了几句客套话,便辞了出来。
若是以前,沈颜沫还担忧二房目的不纯,如今却不怕了,她是皇上亲封的郡主,就算祖父祖母见了她,也要行国礼。
一笔写不出两个沈字,只要二房不出来作妖,沈颜沫不愿意再撕破脸。
沈家二房巴结沈颜沫还来不及,怎会作妖,回去后便把见到沈颜沫的事说了。
沈家老两口得知沈颜沫要回来,亲自吩咐厨房预备席面,还让人准备四个荷包,里面装的金裸子,金瓜子之类的东西,显然是给沈颜沫的四个儿子准备的。
脸就连平日一毛不拔的沈家二婶也准备了四个荷包,虽不似沈老夫人的贵重,也有几颗金瓜子,其余均是银裸子,寓意吉祥。
回想往昔,他们哪能想到沈颜沫有今日的高位,皇上亲封的郡主,太后和皇后娘娘跟前的红人。
老两口后悔当初所作所为,若与沫儿没有嫌隙,以那丫头的性子,怎么会不巴拉自家人,首先就是二儿子一家,那可是嫡亲的叔父。
说不定早谋个京官当当,不拘三品四品,怎会避祸外放。
沈颜沫不知沈家人的想法,回到沈府安抚几个孩子一番,又进药房准备了些药材,是晚上用的,深夜单独赴约,还是明霞郡主的约,她岂能一点准备也无。沈颜沫思来想去,不能只指望林枫和林奇,自己也要做充足的准备。
夜幕在期待中降临,沈颜沫早早哄几个孩子入睡。
二更的梆子刚刚敲响,沈颜沫穿着黑色连帽披风悄然出了沈府,径直朝昔日的永亲王府而来。
自五年前,永亲王犯案被贬,永亲王府便成了废宅,这座宅子独占一条街,永亲王府的人散去,周围寂静不少,人来客往也不从这边过。尤其现在还是深夜,偶尔几声虫鸣清晰可闻,再有犬吠声入耳,离得甚远,时隐时现,听不真切。
这时一辆马车的咕噜声渐渐传来,不多时马车停在永亲王府大门处,从车上走下来一人,身材娇小,披风遮掩住容貌,白日尚看不清楚,更何况此时是深更半夜。
她一手提灯笼,一手提着裙摆拾阶而上,走到大门前,推开永亲王府的大门,径直入内掩了门。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沈颜沫,她刚转身,就听见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你果然独自来了,也不怕我将你五马分尸?”赫然是明霞郡主的声音。
今儿是中元节,据说是百鬼出没的日子。若是别人乍听这话,定会毛骨悚然,可沈颜沫却不惧。先不说这永亲王府,早已经埋伏了人,有几十人之多,个个是高手,再者她是医者,近两年常在江湖上行走,保命的本事还是有的。
沈颜沫神色淡然,内心平静:“自然不怕,你约我来,是有事想相求,你心愿未了,不会轻易要我性命。”
“这么说,你也知我恨你入骨了。”明霞郡主指着一条小径,“那边是我的院子,去我院子里说如何?”说完也不给沈颜沫反驳的机会,径直带路,沈颜沫款步跟上。
约莫一刻钟时间,明霞郡主带着沈颜沫来至一处精致的院落,为何说院落精致,其他院落皆已荒废,唯独这座院落还花草苗木,样样簇新一般,显然有人日日打扫。
日日出入永亲王府,又不被人发现,这王府里定藏有密道,一会儿动手要趁早,不能给明霞郡主逃跑的时机。
“这是我昔日的院落—明霞苑。”明霞郡主解释一句,沈颜沫也猜测到了,看房内摆设,系女儿闺房,明霞郡主又带她来这里,显然是她曾经的院子。
“你可知,我为何约你来此?”
明霞郡主盯着沈颜沫,明媚的容颜,婉约的气质,柳叶眉丹凤眼,唇角不笑而翘,自带三分笑意,明明家道中落,却活得比任何人都好,被皇上亲封为郡主,受太后青睐,让皇后另眼相看,最可恶的是,让叶哥哥挂在心上,非她不娶。
为何所有好运道都落在她身上,与她相比,自己就是悲剧,明明她才是皇家郡主,父王的掌上明珠,从前也是奴仆成群,贵女命妇极力吹捧,不得已嫁给刘炳那样的混账,这还不算,一夜之间,她从云端跌落泥潭,父王涉及两淮盐税一案,王府被抄,父王殒命,继母翻脸不认人,弟继避她如蛇蝎,跟沈颜沫相比,她就是一个笑话。明霞郡主不服,往日种种涌上心头,越想越气,满腔恨意无处宣泄,面目狰狞,眸中杀意尽显。
她不能让沈颜沫活着,叶哥哥太喜爱她,纵然沈颜沫已非完璧,已孕育孩子,叶哥哥依然情根深种。
“你想杀我?”沈颜沫很确定,却没有一丝惧意。
“你不怕?我本不想杀你,可谁让你虏获叶哥哥的心,你已非完璧,明明是武昌侯的妻子,却生下别人的贱种,你说,这京都还有比你更□□,更不堪的女人吗,为何你这样肮脏的女人入了叶哥哥的眼?”仇恨蒙蔽了明霞的心,更蒙蔽了她的双眼,说起话来口不择言。
沈颜沫云里雾里,什么叫是武昌侯的妻子,却生下别人的孩子,她的誉哥儿和傲哥儿明明是侯爷的。
明霞见沈颜沫疑惑,心下不解,听到真相,沈颜沫没有丝毫慌乱与心虚,武昌侯笃定孩子不是他的,难道沈颜沫也不知道,猜到此处,捧腹大笑,笑得泪水横流,指着沈颜沫鄙夷道:“原来你也被蒙在鼓里,真是可笑可悲可叹。跟你上-床的男人是哪个,你都不知,你还有脸活在世上?”
不远处的墙头上,林枫和林奇悄然对视,完了,明霞郡主好似知道了什么,竟堂而皇之告知夫人,如今王爷又不在京都,夫人知那晚的男人是王爷,该如何是好。
他们很想出手,杀了明霞灭口,可若贸然出手杀了明霞,不但帮不了王爷,反遭夫人猜忌,到时更加不妙,怎么办,怎么办?
只能期盼明霞不知实情。
沈颜沫回想往事,目光紧紧盯着明霞郡主:“你到底什么意思,我的孩子自然是侯爷的。”
“两个贱种,武昌侯都不认,你还有脸说是武昌侯的?你就是被千人所指的荡-妇,你的孩子是被人人嘲讽的野种,这辈子抬不起头。”明霞郡主骂得痛快,前所未有的舒畅。
沈颜沫回想与侯爷圆房那日的事,侯爷明明是几个孩子的父亲了,却连地方都找不到,生疏得像个毛头小子,情到深处,他身上散发着好闻的药香,那种药香很特殊,她曾在叶少甫身上闻到过。
她以为顾少逸受伤,身上有药味儿,是吃药了药的缘故,原来那日同房的根本不是侯爷,是谁,答案已不言而喻。
怪不得景王要纳她为妾,她不同意,他便不再勉强。
在皇后宫中时,那股熟悉的药味儿也出卖了他。
他夜探皇宫,只为确定自己是否有孕,得知她有了身孕,为了孩子,他又欲娶她为妻,五年来他一直朝这个方向努力。
芙蓉和玉荷,也是他送到她自己身边的吧,为了孩子他当真煞费苦心。到了扬州后,为了和皇家攀上关系,他又把明月郡主的孩子送到自己身边,让自己代为抚养。
此时此刻,一股难言的滋味涌上心头,沈颜沫心里五味陈杂,说不出什么滋味儿,不知该感激他还是该恨他。
明霞郡主见沈颜沫愣神,面容苍白神色复杂,更觉得意,嗤笑道:“叶哥哥是那天上的云,你如地上的泥一样低贱,如何配得上叶哥哥,若你有自知之明,就应主动离去。可你偏偏不自知,今日我便送你离开,到了地下莫要感激我。”说话间走向沈颜沫,掏出鞭子缠绕在她脖梗上,“你放心上路,路上不会觉得孤单,因为很快就有人陪你了。”
沈颜沫回想往事,不免有些愣神,平定好混乱的思绪,才发觉脖子被鞭子缠住,却依旧泰然自若:“你真觉得我毫无准备前来赴约?”
“准备又如何,你现在是我砧板上的鱼肉,任我宰割。只要我的手稍稍用力,你这纤细的脖梗就要断了。”
“你可知景王去了哪里?”沈颜沫背对着明霞郡主,说话间从袖笼里掏出一个瓷瓶,拔开塞子将药粉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