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不亮就先后醒了,收拾停当后就跑去了紫宸殿,说给陛下拜年。”刘双领堆着笑道。
叶蝉嗤地笑了一声,接着就推推谢迟:“那你吃完早膳也赶紧去,别让他们在紫宸殿捣乱。”
大除夕的,进宫来叩首问安的人可多了。
谢迟刚咬了一口蟹黄烧麦,听她这么说,匆匆把余下的半个也掖进嘴里,囫囵吞了下去。然后他擦擦手,站起身就往外去:“我这就过去,到紫宸殿再吃些好了。”
叶蝉:“……”
她心说你也不用这么急好吗?不过还是由着他去了。
谢迟到紫宸殿的时候,一眼就看到数位宗亲正在外候见。众人见了他,都赶忙行礼,他还了一礼,接着就被宦官直接请进了殿。
谢迟穿过外殿,迈进内殿殿门,还没定睛,就先听到了孩子们的笑闹声。
他无奈地一喟,抬眼瞧去,原来是三位公主都在。她们也各自带了孩子进宫,一群孩子在殿里玩成一团。
德静公主朝他笑了笑:“太子殿下。”
“二姐。”谢迟颔首,然后依礼向皇帝行大礼贺年。磕头之后他正要起身,一个小娃娃欢天喜地地扑了上来:“父王您来啦!”
谢迟咣叽被压了回去,三位公主同时扑哧一笑,皇帝也笑出声,又硬板起脸:“元晖,快下来!让你父王起来!”
可是元晖想让父王背他,听到皇爷爷的声音便心有不甘地抬起头。他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望着皇帝,就是不肯从谢迟背上下来。
谢迟:“……”
皇帝一哂,起身过去抱元晖:“听话,下来。”
元晖搂着谢迟的脖子不撒手。
“下来,皇爷爷抱你,行不行?”
元晖摇头。
“那皇爷爷让宫人带你找狮子玩去?”
元晖立刻撒了手。
谢迟于是心情复杂地起了身,悲愤于自己在儿子心里的地位还没狮子高。
之后的这大半日,孩子们都再也没露脸,全都跟狮子疯去了。
陪他们玩的狮子还是青团。青团现下两岁多了,已然长成了一只大狮子,不过脾气还是很好。谢迟来紫宸殿觐见的时候,偶尔能看到它趴在金瓦上打哈欠。
到了宫宴时,谢迟终于又见到了一群疯孩子。
宴席上,男眷女眷历来都是分开的。所以叶蝉参的是后宫的宴,六个孩子则全在谢迟这边。再有宫人看着,谢迟也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费神盯着他们,弄得他一度十分嫉妒叶蝉。
要是有个女儿就好了,让她宫宴时也被闹一闹!
谢迟正这么瞎琢磨着,抬眼就见元晖元晨手拉着手直奔御案,还正愉快地说皇爷爷那儿的葡萄好吃。
“……站住!”谢迟开口喝他们的时候,元晨的小手已经够到了皇帝案头的果盘。
皇帝笑呵呵地拎了一串葡萄出来给他们,还挺高兴地跟谢迟说:“没事没事,让他们吃。”
“……”谢迟神色复杂,“父皇,不能这么惯着他们。”
皇帝一脸的不在意:“他们两个才四岁,急什么。你看元明元昕现在不都挺乖的?”
谢迟无言以对,只好自顾自地低头喝汤。宴席上歌舞升平,觥筹交错,时不时地有人上来敬酒。来敬酒的人,自然不会硬逼皇帝喝尽,太子是半君,大多数人也不敢惹。但谢逐和谢追一走上御阶,谢迟就知道自己完了。
果然,谢逐一马当先地把酒盅换成了酒碗,谢追在旁边嬉皮笑脸:“来,我们敬太子殿下一碗。”
谢迟哭笑不得,只能让宫人再拿个碗来。这厢酒刚满上,却见一命宦官匆匆忙忙地进了殿。
他神色慌张,奔进来时不住地打趔趄,自然引得不少人都看了过去。皇帝也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然后他皱了皱眉,傅茂川赶忙示意歌姬舞姬都停下。
殿里骤然安静,那宦官哆哆嗦嗦地在御阶下一拜:“陛下圣安。臣、臣是东宫的人,擦洗含章殿殿梁时发现了些东西。事关重大,臣不敢不来禀……”
宫中各处大殿的殿顶都很高,房梁擦起来很麻烦,所以一般都是年末擦一次。年末又素来都是除夕擦,有辞旧迎新之意,算得个好兆头。
这个规矩大家都知道,但在殿梁上发现了什么,满座朝臣都想不出个所以然,连皇帝和谢迟也都没太听明白。父子两个相视一望,皇帝道:“呈上来。”
于是,便见那宦官颤抖着从怀中取出一物,双手高高捧着,躬着身子往御座走去。
所过之处,两旁尽是朝臣倒吸凉气的声音。
众人依稀可以看见,那是一只扎满银针的人偶。也就是说,有人在行巫蛊之事。
一时之间,每个人的心弦都绷紧了,接着便不约而同地在心下猜测,这巫蛊所咒之人是谁。
既是在东宫发现,那是诅咒太子的?还是诅咒皇孙的?
又或者……
最后一个猜测,几乎在每个人心里都冒了头,又被每个人冒着冷汗压了回去。
只消片刻,那宦官已走上九阶,与御座近在咫尺。傅茂川按规矩上前去接他捧着的东西,抬眸间却猛地打了个冷颤,扑通就跪下了:“陛下……”
皇帝面色微沉:“拿来。”
傅茂川又连忙爬起来,心惊肉跳地将手里的东西呈给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