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姜芙摇了摇头,不肯当着众人的面直说原因,下帖子请姑娘们入府唱戏的人多,她是当事人她知道,但府外的人不知道,万一说出来,其他人眼红她挣了钱怎么办?
“回府说吧,你骑马来的?”
“让涵涵骑我的马回去,我在聚德楼叫了桌菜,我们去聚德楼吃晚饭。”顾泊远吩咐车夫把马车牵过来,自己率先上了马车,随后转身递出手,扶着夏姜芙进了车里。
长宁侯府的马车渐渐驶远,门口张望的夫人才慢慢回过神,小声和身侧人嘀咕,“你说她给顾侯爷到底灌了多少迷魂汤啊,这么多年,从没听说过顾侯爷身边有其他人,连通房都没有一个。”
夏姜芙长得美,身材凹凸有致,肌肤胜雪,四十岁的人看着一点不显老,要不是妆容艳丽,和顾越皎站一块说是兄妹都有人信。
有夫人感慨,“人家有本事呗,生了六个儿子,顾侯爷真敢纳妾,顾侍郎他们首先不答应。”
儿子是女人唯一的依仗,夏姜芙腰杆直,和六个儿子息息相关,人家肚子争气,她们羡慕不来的。
“那你们听说长宁侯老夫人搬祠堂诵经念佛了没,听太医院的人说,老夫人身子骨不好,需要静养,侯府祠堂都是空置的庭院,适合养病,而且说是老夫人自己不喜欢热闹,硬要搬进去的。”有夫人说道。
祠堂什么地方,大户人家出来的没有不懂的,老夫人头天过寿,第二天就搬去祠堂,要说里边没发生什么事,她们可不信。
“寿宴上我就瞧着老夫人不太对劲,怎么也说不上来,你一说,我倒是明白了,老夫人脸色不太好,不知道是身体不舒服还是被人气着了,祠堂阴暗潮湿,哪儿是老人家住的地,老夫人身体不好,更经不起折腾吧。”
柳瑜弦搭着丫鬟的手踩上小凳子,听着这话,她停下动作,警告的瞪了说话的夫人眼,“顾侯爷孝顺,要是被他知道你们在背后乱嚼舌根,小心祸从口出。”
这话一出,夫人们立即沉默下来,柳瑜弦没有多言,坐上马车,让车夫赶去酒楼,陆柯日夜混迹酒楼,夜不归宿不是法子,她可是再三打听清楚了,塞婉公主会随陆宇他们一块进京,和亲之事皇上压着不提,但很有可能不会驳南蛮这个面子,之所以没表明态度,是要挫挫塞婉的锐气罢了。
和亲之事,塞婉说算了就算了,如今反悔,皇上如果任由她说什么就是什么,还有何颜面?
塞婉公主来京,陆柯重新有了机会,丢掉的面子,名声,又得重新捡起来,马车上,她问贴身侍女备的米装好了没,明早继续去城外施粥,损失些钱财无所谓,娶了塞婉公主,要什么得什么。
柳瑜弦到酒楼时,陆柯喝高了,衣衫不整趴在桌上,手里还捏着酒瓶子,包厢里一股浓浓的酒味,柳瑜弦眉头紧皱,吩咐丫鬟过去搀扶陆柯,丫鬟手刚碰到陆柯袖子就被陆柯反手蜡烛,酡红着脸,双眼迷离,“来,继续喝,不醉不归,来来来。”
柳瑜弦拉长了脸,呵斥道,“你看看你成什么样子了,不就是个女人,至于消沉到这步?你父亲没空管你就是了,等你父亲忙完,有你苦头吃。”
她又叫个丫鬟上前,左右架着陆柯朝外边走,脚步沉重下了楼,到门口时,遇着顾越皎迎面而来,顾越皎拱手行了半礼,“见过承恩侯夫人,您也来这边用膳?”
陆柯半眯着眼,听到顾越皎的声,咯咯大笑,“喝,喝。”
柳瑜弦勉强的朝顾越皎点了点头,冷斥丫鬟道,“还不赶紧扶二少爷上马车,夜里风大,吹感冒了怎么办?”
丫鬟不敢耽误,扶着陆柯往旁边马车去了,顾越皎没有多问,打过照面,身躯凛凛进了大堂,顺着楼梯上了楼,柳瑜弦回眸瞅了眼楼上,顾越皎作风良好,这个时辰不会来酒楼混,想到顾越皎说的‘也’,她心底大概有个答案,夏姜芙和顾泊远也来了。
顾越皎没了人影她才收回视线,脸色铁青上了马车。
路上,陆柯身体不适,呕吐起来,吐了一车脏秽,整个马车充斥着一股臭味,柳瑜弦的脸难堪到极致,尤其在门口遇着顾越皎,如火上浇油更让她怒火中烧,夏姜芙不教儿子人尽皆知,但看顾越皎仪表堂堂,成熟稳重,颇有为官之风,而她辛辛苦苦养出来的儿子成什么样子了?醉酒胡闹,不思进取,将她平日里的教诲忘得一干二净,细心教导比不过夏姜芙随随便便教出来的儿子,她怎么可能不气?
她忍着反胃,阴气沉沉回了府,吩咐小厮把浴桶放院子里,添满冷水,将陆柯扔进去,泡,什么时候清醒了什么时候出来。
夜里的冷水微微有些浸骨的寒了,陆柯摔进浴桶,冷得浑身哆嗦,瞬间酒醒了大半,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府里的院子里,柳瑜弦站在不远处,眼神冰霜凌厉的看着他,无端让他打了个寒颤,支支吾吾道,“娘,您怎么了?”
“我与你怎么说的,在翰林院好好当值,过两年让你进六部,你瞧瞧你成什么样子了?整天到晚不见人影,酩酊大醉胡言乱语,哪儿有半分侯府少爷仪态,你看看长宁侯府的几位少爷,是不是和你一个德行?”夏姜芙名声不好是以前的事儿了,京城不知刮起了什么妖风,夫人小姐们对夏姜芙推崇备至,恨不得成天围着她转,陆柯再不争气,迟早被长宁侯府的几位比下去。
陆柯被冻得脸色发青,双臂紧紧抱住自己,柳瑜弦拿顾越皎他们和他比,他心里不服气,听柳瑜弦的口气,他竟比不上群吃喝嫖.赌,不学无术的纨绔,心里不知滋味,怒道,“他们当然不是和我一个德行了,他们有个厉害的娘,哪怕声名狼藉,想嫁给他们的人仍然趋之若鹜,我有什么法子,一辈子只能娶个肥婆。”
说起这个,陆柯心头怨恨更甚,他想,同样的事儿换在顾越皎他们头上,夏姜芙拼死都不会应下这门亲事,夏姜芙出了名的护短,不会眼睁睁看着儿子受委屈不管的。
想着,他不禁眼眶泛红,蹲身整个人浸入水里,不想和柳瑜弦多说。
忤逆之言,柳瑜弦气得浑身颤抖,让人将陆柯抓起来,怒斥道,“你怨上娘了是不是?子不嫌母丑,你学的规矩哪儿去了?娘就是这样教你忤逆长辈的吗?还不如你三弟。”
“干什么呢。”承恩侯看到院子里这幕,眉间拧成了川字,“还嫌事情不够乱是不是?”
承恩侯为了东境吃空饷之事焦灼不已,这两日,长子来信说梁鸿在东境被刺杀,差点丢了命,他觉得事情不简单,梁鸿收了他好处,吃空响之事绝不会被他找到证据,既然如此,留着梁鸿利大于弊,因为梁鸿一旦遭遇不测,皇上就会怀疑他做贼心虚杀人灭口,对自己有百害而无一利,他不止不会害梁鸿,还要护他一路周全,不成想,梁鸿差点没了命。
起先他怀疑过是政敌顾泊远下的手,顾泊远和他表面上井水不犯河水,背地却有诸多交锋,顾泊远在南边所向披靡,东瀛国主担心南蛮投降,皇上会派顾泊远平息东境战事,如果是那样,东瀛不见得是安宁国的对手,顾泊远和南蛮的战事,他没少暗中使绊子。
他和东瀛大将军达成共识,这两年,尽量不挑起大的战事,以免引起朝廷注意,但不能太过安静,边境之地安静久了,朝廷就会遗忘他们身为武将的重要性。
其实这些年,他和东瀛大将军一直这么过来的,一年挑起两三次战事,雷声大雨点小,让朝廷记住边关还有他们,别拖延粮草物资,并没有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故而,他猜测是不是顾泊远发现了什么,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但老夫人寿宴当日,他试探过顾泊远,刺杀梁鸿不是顾泊远所为,而且顾泊远犯不着,吃空响的证据,几乎被消灭了,即使真找到,也不过几千人吃空饷而已,年前东瀛发过兵,真被皇上查到证据,他就借此推脱,说那些人是在战役中死了的,因为下边人迟迟没有报具体的人数,他便没追问,久而久之将这件事给忘记了。
哪怕真有问题,皇上也会因没有证据而不追究此事。
前提是,梁鸿不出事的话。
整个京城,除了顾泊远和镇国大将军,少有人能将手伸到他的地盘,可惜限于局势,他不能去东境一查究竟,也不知长子能不能应付,如今最好的法子就是把顾泊远拉到自己同一阵营,而为了让顾泊远帮忙,他不得不使些手段。
他为此事焦头烂额,府里竟上演母子争吵的戏码,承恩侯招手让小厮把陆柯带去书房,次子养尊处优,不懂人间疾苦,再这么荒唐下去,迟早要出事。
陆柯咚的声从水里站起来,剧烈挣扎起来,不愿意跟小厮走。
承恩侯冷着脸道,“不老实就给我去东境,你大哥在东境日晒雨淋,你在京享福还不乐意?看看你三弟都比你有出息,我看你是皮痒了,许久没挨打是不是?”
闻言,陆柯立即老实起来,发髻贴着头皮,脸色发白,渐渐转青,柳瑜弦看承恩侯动了怒,又开始心疼儿子起来,温声道,“我和他说几句话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事儿,你没吃饭吧,我让丫鬟传膳。”
“说几句话用得着泡冷水?今天不收拾他一顿他不长记性,如今局势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他再不收敛些,咱迟早受他连累。”说着话,承恩侯掉头去了书房,陆柯恹恹的喊了声母亲,落到承恩侯手里,一顿打是免不了的,他哭着脸,盼着柳瑜弦为他求情。
柳瑜弦动了动唇,大声朝承恩侯道,“你管教他是回事,让他先回屋换身干净的衣衫,天冷了,小心他身子禁不住。”
回答她的是承恩侯越走越远的背影,以及小厮左右手押着陆柯离开的身形。
柳瑜弦无法,吩咐小厮回屋将陆柯的衣衫备上,自己去书房外候着,谁知,半个时辰,管家出来说明早再过来,柳瑜弦知道承恩侯是真动了怒,不敢留下惹承恩侯不快,心情郁郁回了屋。
比起承恩侯府发生的不快,夏姜芙别提多高兴了,戏班子的事儿安排妥当,明天开始依着计划排练话本子即可,李良派人报信说他们在回京途中了,不出意外,再有一个月就能到京城,一家人就能团聚了,她问顾泊远,“李大人还说了什么?”